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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鹿死誰手(三十三)

作者:小橋老樹
第二百七十章鹿死誰手(三十三)

盛夏的日子總是多姿多彩,包括軍營也不例外,禁軍軍士在訓練的少許空隙,總是盼望著能獲假外出,大梁城內青年女子們,如彩蝶一般在大街小巷穿梭,特別是有些女子胸口露出的一片雪白,就如夜行軍是突然出現的明月一樣,讓軍士們身心都得到極大的享受。

久而久之,街頭上傻坐著流口水的軍士,也成為大梁城內的笑柄。

黑雕軍軍士在同心城內和數百名党項女子成親,更是成為一個經典傳奇,在禁軍各大軍營內流傳,雖然許多軍士對於娶胡女保留著不同的意見,可是他們在夢中卻飛向了遙遠的同心城,陪伴著那些強健、婀娜又苗條的胡人女子。

軍官們自然比軍士有太多的自由,他們不在軍營值班之時,就能隨意地走出軍營,這些鐵血漢子們最喜歡做兩件事情,一是聚在一起喝酒,二是找些勾欄女子快活。

明月酒樓是軍官是常去的地方。

趙文、王彥升、羅慶環等人都已是微醉,他們都是參加過三徵淮南之役,憑著戰功都成了禁軍的中級將領,微醉之後,眾人也就開始說起了酒話。

“媽的,老子的官職,是在戰場上用命換來的。這崔正小兒,沒有寸功,居然就升至皇家衛隊的統領,太沒有天理了。”王彥升瞪著眼,光著上身,吐著酒氣,發著牢騷。

趙文眼裡充滿了血絲,他冷笑一聲道:“崔家是百年大姓。在唐時連皇上都要敬他們三分,崔正能當上皇家統領,也算是祖上積德,郭炯算什麼東西,我在滄州當將軍地時候,他不過是一名小兵,如今居然和韓通、袁彥等大將軍平起平坐,他算什麼東西。”

羅慶環舉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道:“聽說郭炯在西北之時,跟隨著侯相打了不少大仗,也不算無能之輩。”

聽到侯大勇之名,趙文心中就有一股無名之火。當年在滄州,他曾經有機會得到符皇后之妹符英的垂青,可是侯大勇橫刀奪愛,讓一段能使自己飛黃騰達的婚姻成了水中花、鏡中月。在趙文心中,侯大勇正是由於攀上了符英的高枝,才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趙文惡狠狠地道:“呸,侯大勇若不靠著符家的關係,怎麼能當上宰相,這種爬著裙邊往上升的人,想著就讓人討厭。”

王彥升脾氣暴躁,卻很是敬重英雄。道:“論起打仗,侯大勇也非浪得虛名,在西北的戰事我不清楚,但是在渡過拒馬河,就是他全權指揮幽州之役,幽州城有契丹重兵四萬,城池堅固,防守嚴密。北伐軍只用一天就攻了下來。大家都很是服氣,侯大勇不似趙郎所說地這樣不堪吧。”

趙文平生最聽不得有人說侯大勇好話。他把酒杯往桌上一頓,怒道:“侯大勇這人卑鄙無恥,王彥升,你也是一條好漢,為何說出如此奴顏媚骨的話來。”

趙文武藝高強,為人素來自傲,從滄州軍調至禁軍以來,除了侍衛軍統領李重進等少數人以外,向來沒有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在禁軍中,也只有羅慶環、王彥升等幾位悍將,能和他坐在一桌喝酒吃飯。

王彥升更是從來不吃虧的人,臉紅脖子粗地把酒杯往地上一砸,“我好意請你吃酒,你卻不識抬舉,看你一幅男子漢的模樣,怎麼如小女子一般的小肚雞腸。”

羅慶環在中間作和事佬,“兩位息怒,何必為他人生閒氣,傷了自家兄弟的和氣,來、來、來,喝酒。”

趙文拂袖而起,道:“道不同不相與謀,有人願意當走狗,儘管去好了。”

“趙文,休得猖狂。”

一隊巡邏的軍士正在明月酒樓門前經過,忽然聽到酒樓上呼喊聲大作,一名店小二慌慌張張地從店內衝了出來,對著巡邏軍士道:“軍爺,樓上有人打起來了。”幾名軍士一邊抽腰刀一邊往酒樓裡衝去。

趙文和王彥升沒有動用武器,而是在酒樓上較量起拳腳,兩人都是屍體堆中滾爬出來的悍將,幾招過去,已是鼻青臉腫,誰也佔不了便宜。當軍士衝入酒樓之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收手,領頭的軍士見到兩名已經住手的漢子,憑氣質就知道是軍人,斥道:“開封府有令,凡在城內打鬥者,一律押回衙門。”

“通、通”幾聲悶響,趙文、王彥升、羅慶環三人同時動手,十名軍士已經飛了起來,趴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趙文、王彥升、羅慶環趁著這個空隙,撒腳就走出了酒樓,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數年來,禁軍三徵淮南,一徵幽州,軍士們的殺伐氣極重,為了大梁城的社會治安,開封府尹吳延祚多次行令,在城中打鬥者,一律嚴懲,在北伐回來之後,已有多名軍官被開封府捉去打了板子,打板子雖然不會傷筋動骨,但是光著屁股讓衙吏打板子,卻讓這些軍漢們頗覺格外恥辱,所以,趙文、王彥升、羅慶環打倒差人之後,就飛快地溜了出去。

明月酒樓地底層,有兩名身著圓領衫的仕子坐在酒桌前,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談笑著,這種裝扮在大梁城極為普通,可以說是常見之景,等到趙文等人衝出酒樓,兩人相視一笑。

錢向南得知趙文在酒樓鬧事的訊息以後,立刻前往侯府,此事說小就是毫無意義的小事,說大就是違反命令地大事,正好可以借題發揮。

侯大勇此時卻不在府中,幾位宰相聚在中書門下,商議著審理澶州一案。

“此案不過涉及一位刺史,沒有必要動用三司使,這個薛居正,調任刑部侍郎不久,看來還是經驗不足。”範質是當朝首席宰相,他看過薛居正送上的摺子,有些不以為然。

所謂三司使,是指遇到特別重大的案情之時,由刑部尚書、侍郎,大理寺,御史中丞共同審案。

王著沒有料到薛居正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受人之託為鄭有林說情,若是三司會審,自然不能忠人之事,就暗自罵道:“薛居正真是混帳,唯恐天下不亂,居然想出了這樣一招。”

魏仁浦是眾位宰相中最精於吏事的,他對此案約知一二,就儘量迴避這個案子,聽到範質所言,面色凝重、穩重如山、一言不發。

此案是由侯大勇處理澶州洪災而引起,王薄等人都可以不說話,他卻迴避不得,他也不準備迴避,聽到範質對於三司會審有反對意見,就慢條斯理地道:“此案涉及澶州十數萬人命,僅此一條,就算得上驚天大案,動用三司審案也在情理之中。”

當侯大勇把鄭有林帶回到大梁城,並且投入了天牢,範質心中就有些不快,鄭有林不過是澶州司馬,司馬是養老官,由養老官鄭有林來承擔澶州洪災的責任並不公正。

“洪災是天災人禍,每一次洪水決堤,都會淹死人,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澶州一案很明顯就是澶州刺史瀆職,案情並不複雜,由刑部來審就足矣,實在沒有必要動用三司。”

“按我的看法,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此次黃河決堤並非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而是河堤在春季沒有維護所致,為什麼朝廷地錢糧沒有用到河堤上,這個原因要好好審一審。”

“就算王德成貪贓枉法,案情亦很簡單,仍然沒有動用三司使的原因。”

“恐怕此事王德成還不算主謀,真正的主謀是司馬鄭有林。”

範質聽到侯大勇的鋒芒直指鄭有林,他並沒有意識到鄭有林有什麼問題,卻敏感地意識到侯大勇是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冷冷地道:“一個小小的司馬,更不需要三司會審,侯相小題大做了。”

侯大勇毫不退讓,道:“是否小題大做,那要經三司會審才知道,範相結論下得太早。”

範質見侯大勇緊緊咬住鄭有林不鬆口,心中也是“格登”一下,這個鄭有林是奶媽的兒子,常年住在洛陽,也不知他如何和柴守禮混在了一起,陛下的父親為其求官,範質當然樂於做這個順水人情,他暗道:“難道鄭有林當真做下了什麼骯髒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此事。”

侯大勇見範質眼神中有短暫的疑慮,緊逼道:“鄭有林弄權,這在澶州可謂家喻戶曉,可他為何能欺上瞞下,甚至架空了刺史,這必須深究,以振朝綱,否則小人當道,朝將不朝。”侯大勇說到這裡,突然對王薄、魏仁浦、王著三從位宰相道:“澶州水災,死了十幾萬人,難道這十幾萬冤魂就請不動三司會審?”

範質是首席宰相,而侯大勇與小符皇太后淵源極深,兩人都是強勢宰相,一直在朝堂上較勁,但是,兩人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如此針鋒相對,王薄、魏仁浦、王著尖著耳朵,惟恐漏掉了一句,侯大勇突然轉過身向他們發問,三人頓時滿臉都是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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