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門拐彎的那一家小店,裡面的雜碎面臭死人,吃過永遠都忘不了。”
茶舍掌櫃他鄉遇故知,心情激動起來,他對坐在一旁呆呆的小廝道:“把火捅開,我要給先生做一碗雜碎面。”茶舍掌櫃看了看老者身旁的杜剛,狠了狠心,加重語氣道:“來三碗。”
很快,三碗熱騰騰的雜碎面端了上來,老者貪婪地嗅了嗅,“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杜剛在外走了大半日,正有些肚餓,見老者吃得香,也就動起了筷子。長長的麵條還未進嘴,一股十日不洗腳的臭味就撲鼻而來,杜剛猛然間嗅到這個味道,胃腸一陣翻動,差點吐了出來。
老者吃得興致盎然,吃完一碗之後,見杜剛不吃,就毫不客氣地取過了雜碎面。風捲殘雲般地把杜剛的那一碗吸進了肚子裡。小武年少時,流浪四方,曾經吃過又臭又香的雜碎面,他見老者吃得香美,硬著頭皮吃了幾口,吃到最後之時,雜碎面的獨特香味便充滿了整個胃腸。
老者要付錢,茶舍掌櫃死活不收。很有幾分蜀人的豪爽。等到三人離開了茶舍,老者立馬就成為了一個悶葫蘆,轉到了路口,他才輕聲對杜剛道:“唐門之人全是蜀人,蜀人十有八九喜歡雜碎面,盯住這一家茶舍,說不定會有意外地發現。”
北伐之前,三公主和王樸相繼中毒。三公主幸得智慧大師出手,撿回了一條性命,樞密使王樸卻不幸遇難。唐門與這兩件事情脫不了干係。唐門弟子行蹤隱秘,用毒的手段陰狠毒辣,他們向三公主和樞密使王樸下毒。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就是他們和大梁城的某些勢力聯絡在一起,否則,他們沒有理由、也沒有機會向三公主和樞密使下毒。
殺掉大梁城唐門弟子。消除潛在的隱患,是侯大勇交給飛鷹堂杜剛的一個重要任務。
北伐之前,侯大勇對凌靖半是威脅半是利誘,讓凌靖到蜀中去請青城山道長。
青城山道長和唐門同處一地,唐門行事頗為偏激,因此兩派恩怨交織,青城老道昊月和唐門掌門人是莫逆之交,另一位有名的道長李明卻和唐門仇深如海。凌靖多次到青城山,頗知其中內情,他在侯大勇的逼迫之下,來到了青城山,把李明道長的弟弟李通請到了大梁城。
在青城山,李明道長極其出名,可說是眾人皆知地人物,而李通卻是青城山下一個普通富家翁。平時為人低調。沒有多少名氣,但是李通並不是平凡人物。他在暗中操持著李家的生意,正是由於其兄李明和他的共同努力,李氏家族十數年就成為財力雄厚的一方大族。
李通四個兒子皆跟著父親走南闖北做買賣,廣順三年,長子在漢中莫名其妙中毒而亡,屍體運回青城以後,李明道長立刻斷定,是蜀門“鳳尾砂”奪了侄子之命。李明道長找到唐門,唐門主事卻推把責任推給了唐門除名弟子唐適。
李家在青城山族人眾多,為了族人的生計,李明也不願和唐門撕破臉皮,聽到唐門主事的推脫之辭,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放棄追查此事。不過,仇恨的種子已在李明和李通心中產生,特別是李通,殺子之仇更是永遠銘記在心。
凌靖說明來意之後,李通就把家族的生意交給了兒子們,跟隨著凌靖前往大梁。
藉著大梁城權臣侯大勇地手,殺掉唐門子弟,亦是人生快事。
在茶舍旁邊,總是停著好多倆馬車,這些馬車極為普通,全是到歸雲寺上香的婦人所乘,每天來來往往只怕不下百輛。
第二天一大早,李通就乘坐著一輛灰色的馬車來到了茶舍,他透過一層薄紗緊緊盯著茶舍。
早上是茶舍掌櫃是忙的時候,有時吃雜碎面的蜀人來得集中一些,他就忙不過來,茶舍裡就充滿了“龜兒子,日你媽”等親熱地蜀罵,每當此時,茶舍掌櫃臉上就總會笑成一朵花。
李通守到第三天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此人行走間小心翼翼,生怕踩死一隻螞蟻,他在一旁觀察了很久,最終忍不住雜碎面的臭味,還是坐在了茶舍地角落之中。
得到了準備訊息的杜剛匆匆走進了侯府。
林中虎在院中逗弄著兩條大狗,橫行、霸道已長成了小獅子一般的大狗,它們圍繞在林中虎的左右,雄糾糾、氣昂昂,聽到小門吱地響了一聲,性急的橫行胸膛裡發出低低地的一聲怒吼,就向門口衝去。
能進小屋的人,都是和侯大勇關係密切之人,橫行相貌兇狠,記憶力卻著實驚人,只要到過小屋之人,它都牢牢的記在心中。
杜剛一支腳剛剛邁進小門,就看到了一個碩大地毛腦袋,森森利牙就在眼前,杜剛在戰場上殺人無數。從來沒有膽怯,但是在橫行、霸道面前卻總是有些惴惴不安,他用雙手託著橫任的粗壯的前肢,忙道:“橫行,別鬧。”橫行精力特別旺盛,它緊緊撲住杜剛,用低沉地胸聲打著招呼,杜剛無可奈何地對著林中虎喊道:“阿虎。快把橫行招呼住。”
橫行、霸道跟林中虎最親,只要林中虎一聲令下,橫行、霸道就會毫不遲疑地立刻執行,這也是林中虎最為得意之處,時常為了此事向羅青松炫耀。
參軍封沙聽到了杜剛的聲音,從偏房走了出來,道:“杜郎,你到小廳稍坐一會。節度使有事還未過來。”封沙現在已成為侯大勇頗為信任的謀士,許多大事皆由其操辦,說話辦事,自信心也就滿滿地。
林中虎見參軍封沙走出門,就滿臉笑意發話道:“橫行。回來。”
一串鴿哨從空中響起,隨後一隻鴿子“撲騰騰”從天而降。
小院之中,橫行、霸道兩條大狗稱雄於地面,它們倆一心想襲擊院內角落的鴿子。可是名為“鄭和”的鴿子們也是極為精明地傢伙,它早就知道下面地兩條大東西對自己不懷好意,警惕性高得驚人,從來不飛落到兩條大狗的勢力範圍,而總是高高在上、悠然自得地俯視著兩個不懷好意地大傢伙。
杜剛在小廳裡坐了一會,孟殊也來到了小廳。
如今孟殊成為杜剛的大舅子,兩人關係自是非同一般,經侯大勇同意。孟殊主要掌管富家商鋪,飛鷹堂地具體事務,就全部交給杜剛來負責,飛鷹堂的活動經費仍然由富家商鋪單獨列帳處理。
孟殊和杜剛等了一會,侯大勇還沒有回來,封沙就命親衛送來一盤圍棋和茶水,請兩人安心等候。
到了中午,侯大勇仍然沒有回來。
中書門下。範質、侯大勇、王蒲、魏仁浦、王著等人圍坐在一起。
範質心中極為惱怒。在心中狠狠地罵道:“符家小女子真以為自己是大漢呂后、大唐武皇,竟然數次駁回我的奏摺。”範質用眼解瞟了一眼端坐不語的侯大勇。他心裡十分清楚,沒有侯大勇的支援,符皇后絕對不敢輕易否決宰相們的提議。
範質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觀點,“禁軍主力大部分隨著趙樞密北上抗敵,大梁城不過有鐵騎軍一萬人,實是一座空城,必須要加強帝都的力量,不知為何陛下屢次不同意輔政大臣地意見?”
“若論兵精將勇,禁軍自然是第一,其次就要算各地邊軍,抽調一些邊軍到大梁,整訓成新禁軍,確實是當務之急。”魏仁浦做過數年樞密使,他雖然沒有在一線帶過兵,對軍隊作戰並不在行,但是對大周各軍的狀況極為了解。
王溥也贊成此議:“範閣老的意見是對的,六部禁軍共有十二萬,北伐之戰,禁軍總的傷亡有三萬多人,雖然補充了青州軍和德州軍,也只有十萬之數,這裡面還包括了汴河水師地二萬人,如今趙樞密帶著六萬五千人北上禦敵,京城中不過一萬多人,力量實在太過薄弱。若南方、西方出現緊急之事,朝中根本無兵可用。”
侯大勇默不作聲,符皇后兩次駁回範質的提議,他正是始作俑者。
調哪一部人馬入京,事關京城安危,是極為敏感的話題,亦成為各位宰相較勁的焦點。範質提出從兩個地方調動人馬進入大梁,一是李重進部調一萬軍隊,二是從安審琦部調一萬軍隊。
這個方案侯大勇自然不能同意。
柴榮駕崩以後,侯大勇就在謀劃調動黑雕軍進入大梁,卻一直沒有合適地藉口調動黑雕軍南下,趙匡胤和範質聯手之後,侯大勇更加堅定了調動黑雕軍南下的決心。
陛下對大事有最後的決定權,這是由侯大勇提出、經眾輔臣同意的制度,範質兩次提議被駁回以後,有一肚子無名火卻無法發洩,被迫再次請輔政大臣一起議事。
王著雖是新任宰相,卻是是柴榮舊人,王樸為人嚴肅,王著為人瀟灑無羈,他們倆人最得柴榮信任,柴榮病重期間,曾專門召見過他,讓王著盡收輔佐柴宗訓,在各位宰相中尋求平衡,不讓一人獨大。
此時,王著表面平靜,大腦卻飛快地轉動著:
唐朝初期恢復府兵制,較隋朝更為完備。府兵為基本的常備軍,分為隸屬於皇帝的十二衛和皇太子的東宮六率,統稱為禁兵;駐防邊境的軍事機構稱鎮、戍,主要任務是配合軍隊防衛邊疆。
自唐睿宗時起,開始設立節度使,天寶中期,節度使增至安西、北庭、河西、范陽、平盧、隴右、朔方、河東八個,這些節度使各鎮一方,所轄兵力極為雄厚。安史之亂後,軍閥佔據地地節度使,形成了半獨立的政權,即使表面上聽命,也始終是唐朝政府力量所不能控制的地方割據軍閥。
柴榮吸取了晚唐的教訓,著力加強了禁軍的建設,不斷地限制各地節度使的力量,內地節鎮只有少量維護社會治安的地方軍隊,而且這些軍隊的裝備、訓練和禁軍相差甚遠,已經不足為患,只有邊境節鎮因為要防禦外敵,還保持了相當軍力。
從歷史地角度來看,加強禁軍、削弱節鎮是必然之勢,把精稅邊軍改造成禁軍,也是順應天命之事。
從現實角度來看,各位宰相都願意自己熟悉地部隊進入大梁,範質所調兩部顯然是他能掌控的人馬,這自然會引起了侯大勇等人地不滿。
王著既不願意範質勢力太強,也不願意侯大勇一枝獨秀,等到王溥說完,就淡淡地笑道:“邊軍有守衛邊境之重任,目前,大周西南有蜀軍陳兵數萬,西北有契丹、党項、回鶻諸胡,北面有北漢軍狼顧於前,南是南唐水師虎視於後,若單從一個地方抽調上萬人馬,勢必削弱各地的兵力,若為外敵所趁反而不美。”
“在下有一個提議,我們從西南面抽調李重進將軍所部五千人馬,從西北面抽調石虎將軍所部五千人馬,從東面面抽調安審琦將軍所部五千人馬,再從南面抽調王彥超部五千人馬,這樣一來,既有二萬邊軍調入大梁,也可以減輕各節鎮的壓力,各位閣老,在下這個提議行否?”
王著的建議是可說是滴水不漏,照顧了各方的利益,又達到了調邊軍入城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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