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清水河畔(七)
同心城是西北一帶少見的帶有護城河的城池,當初唐軍在重修同心城城防之時,根據同心城西臨清水河的特點,從清水河引了一條小河道,繞過同心城南、北、東三面城牆後,重新流回清水河,形成了一條天然的護城河,使得同心城神似水網密佈的南方城池。
同心城內仍有四千多黨項軍,仍然有著相當不錯的戰鬥力。周軍兩支軍隊還沒有會師之前,房當度為了試探周軍的實力,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放下吊橋,想偷襲周軍大營,周軍警惕性極高,党項軍剛從吊橋衝出來,周軍大營就響起了報警的號角聲,党項軍只得退回城去。房當度見周軍防守嚴密,也就斷了夜襲的念頭,老老實實地守在城裡。
當城外周軍會師之後,周軍有近二萬之眾,騎兵眾多,士氣旺盛,房當度沒有等來西會州的党項軍主力,反而等來了飄揚著雕旗的周軍騎兵,震驚之下,房當度就派人趁夜從西城牆潛進清水河,外出打探訊息,然後再趁夜從清水河潛入城內,外出打探訊息的軍士回來後,房當度這才知道從西會州南下救援的房當明主力部隊受到了重創,大哥房當明被炸得屍骨無存。得知了大哥的死訊,房當度只覺肩上的擔子重如泰山,他為了不影響士氣,死死地封鎖了這個訊息,因此,城內党項軍民還不知道當前戰局,仍然幻想著房當明大軍南下後,裡應外合消滅在同心城外耀武揚威的周軍。
同心城是党項人重地,房當度雖知無兵救援,卻也不敢輕易放棄同心城,否則,他在党項房當軍中必將威信掃地。甚至無法立足。房當度嚴禁党項軍出城作戰,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出城作戰是白白的送死,房當度現在要儲存實力,在守無可守的時候,才全城突圍。房當度手下有一名忠心耿耿的將領,叫房當大國,房當大國為人堅忍不拔。是房當明派來暗中保護房當度的,他為房當度準備了了一條逃生地道路,在房當大國的營帳裡藏有數支小船,他隨時可以趁夜和房當度一起,把小船從西城牆放到清水河,然後順流而下,不知不覺逃出周軍的包圍,當然。沒有到最後關頭,房當大國不會這樣做。
党項軍不敢出城作戰,同心城外就成了聯軍的天下,晚唐以來,中原軍隊長期被人堵在家門口痛打。這一次,翻身奴隸做了主人,聯軍把悍勇的党項軍逼成了縮頭烏龜,軍士們在城下士氣高昂、意氣風發、耀武揚威。
有王彥超組織攻城之戰,侯大勇的日子就過得格外逍遙。每天溜完馬,就到各軍去轉悠。
獨立軍騎兵接受了全套黑雕軍的裝備,這次繳獲的戰馬,也主要補充到獨立軍,郭炯為整軍紀,接連斬殺了數名違紀軍士,同時,趁著圍攻同心城地間隙。按照黑雕軍的口令、隊形加緊訓練隊伍,如果僅從表面上來看,獨立軍的架式也有幾分黑雕軍的味道了,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戰鬥力的提高不是裝備和隊形的組合,其間還涉及戰術思想、戰鬥經驗、軍士士氣等軟體,所以,獨立軍的戰鬥力要達到黑雕軍的水準還需時日。不經過幾場血戰。難以有質地提高。
在圍城之際,侯大勇就正式宣佈成立西北聯軍野戰醫院。醫院直接對西北面行營負責,黑雕軍軍醫官韓淇任院長,享受都指揮使的待遇,其他醫術高明的弟子則授予相應的職銜。各軍可以選派一定名額的軍士到野戰醫院學習、服務。
在最近幾場激戰中,韓淇帶著他地數十名弟子,救活了大量受傷的軍士,特別是在小牛關伏擊戰結束後,為了醫治受傷軍士,韓淇接連忙了數天,結果人都累得變了形。自從有了韓淇和他的醫療隊,黑雕軍的戰傷死亡率明顯降低,部隊大戰後地恢復能力也大大提高,黑雕軍中絕大部分軍士都受到過韓淇的救治,因此,韓淇和他的弟子們在黑雕軍中享有很高的威信。
但是,黑雕軍原有的醫療體系在實戰檢驗中出現了較大的問題,最主要是傷員是分散在各自營裡,並沒有集中在一起,這給醫治帶來了很多麻煩,也分散了寶貴的醫藥資源,侯大勇很早就打算成立一個正式的野戰醫院,可是,受軍醫數量、醫藥器械等各種條件限制,成立醫院一事也就沒有得以實施,趁鏖戰西北之機,侯大勇向朝廷要來一些醫學博士和大量藥材,成立了這座聯軍野戰醫院。
醫院成立之後,立刻就收治了兩百多名受傷地步軍軍士、上百名受傷的騎軍軍士,這就讓一切都很簡陋的醫院顯得混亂不堪、臭氣熏天、呻吟不斷。
王騰驤是喜歡思考的將領,這幾天來,他暗自觀察著黑雕軍,黑雕軍的訓練、戰術和裝備,讓他如一名好學的學生走進了知識的海洋,又如一名尋寶者終於在一個山洞裡找到鋪天蓋地的珍珠寶石,他欣喜若狂又自慚形穢。
野戰醫院成立以後,王騰驤並沒有抱太大地希望,只是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地心思,把靈州軍中的三十多名受傷較重地傷員送進了醫院,這些在靈州軍軍營裡等死的軍士們很快就被開啟原來的繃帶,清洗了傷口、換上了韓淇特治的治傷藥,再重新包上煮沸過的繃帶,經過這一番整治,雖說受傷軍士們傷情並沒有得到明顯減輕,可是看到醫生們自信的笑容,得到了“能治好”的肯定答覆,軍士們一掃在軍營中等死的絕望,眼神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精神面貌可說是煥然一新,不過半天時間,數名躺著進來軍士的傷員竟然能夠戰了起來。
其實,野戰醫院的醫療手段在侯大勇看來,實在簡陋得很,不過,熬了數天而不死的傷員大部分並不是受的致命傷。死亡原因更多的處理不當而使輕傷拖成重傷,重傷演變成不治,野戰醫院起到的最大作用就是讓這些能夠活下來地軍士儘量存活下來。
受傷軍士進醫院的第二天,王騰驤到了新建的野戰醫院,他吃驚地發現原來奄奄一息的軍士們大部分都有了活力,絕望的表情變得輕鬆愉快,王騰驤這才對野戰醫院刮目相看,儘管他仍然覺得“野戰醫院”這個名字十分怪異難聽。
王騰驤從醫院出來後。遠遠地看到了在清水河邊溜馬的侯大勇,就停下腳步遙望著這位很有些神奇的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
侯大勇沒有發現王騰驤的目光,他和陳猛並排走在清水河邊,其餘軍士則遠遠地跟在身後。
侯大勇叮囑道:“鹽州被侵佔,經查證確實是党項拓跋人乾地,你這次到宥州,目的是報復宥州軍攻佔鹽州,你的任務就是燒、殺、搶。攪亂宥州。”
陳猛是侯大勇心腹中的心腹,他高興地笑道:“節度使是讓我當山大王,這可是我從小的理想,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就如西方極樂世界一樣。”
侯大勇臉色凝重地道:“夏、綏、銀、宥四州歸屬於党項拓跋人李彝殷。党項拓跋人和党項房當人不一樣,房當人沒有歸屬大周朝,是化外之民,而党項拓跋人在中唐時就歸附了中原。李彝殷現在受封為定難節度使,也算大周朝廷的屬下,所以,你率領的五百人黑雕軍軍士,只能裝作山大王,偷偷摸摸地幹,党項拓跋軍戰鬥力很強,你們遇到大隊党項拓跋軍就逃之夭夭。遇到小隊拓跋軍就吃掉,另外,不能打出黑雕軍的旗幟,不能受傷被俘。有軍隊近八萬。”
陳猛挺著胸膛道:“節度使放心吧,憑獅營地本事,絕對不會吃虧,反正那條老規距——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
侯大勇提醒道:“你要記住。我對其他將領說吐蕃人在階州鬧事。鳳州兵力空虛,派你們回去增援。你們南下後。從劉家渡穿過馬嶺水,繞過鹽州,直撲宥州,此仗不要和党項軍硬拼,不要作無謂的犧牲。”交待完後,侯大勇揮手道:“你去準備吧。”
陳猛在馬上行了一個軍禮,掉轉馬頭,朝獅營營地奔去。
侯大勇一人一騎在清水河畔漫步,在這個世界上,他有妻子、有兒女、有戰友,可是,誰也無法真正深入他的內心。侯大勇來自現代社會,他知道歷史的大體走向,知道一些影響歷史發展的重大事項,這些,註定他會成為一個孤獨者。
侯大勇隨意漫步在清水河畔,邊走邊分析當前西北面地戰略形勢:在小牛關重創了党項軍主力之後,党項房當人對於西北的威脅基本就解除了,此時,統一的吐蕃國不復存在,吐蕃部族分成了一個一個的小部落,無法對大周產生致命地威脅了;回鶻雖然仍有汗國,可是蘭州別駕葛薩以蘭州為基地,和青海湖邊的吐蕃部族聯姻,對回鶻可汗仁裕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回鶻可汗疲於應付內亂,無力東向;北方最大的強敵契丹人也暫時走入了低谷,曾和侯大勇在白頭山交過手的契丹貴族耶律述律,稱帝成為了遼皇,耶律述律只喜飲酒嬉戲和找獵,根本無心政務,大遼國雖說仍是一個地域遼闊的帝國,實力雄厚,卻已如露出了一些頹相;更北面的一些部族因為隔著回鶻、党項、契丹和吐蕃,暫時無法對中原形成威脅。
侯大勇想到這裡,不禁有些奇怪,為何趙匡胤奪權後,不能趁著這十分有利的局面,一舉掃除北方的威脅,而眼睜睜地看著女真、党項、蒙古等一個個民族橫空出世,最後,連趙家小皇帝也被逼得跳了大海。
侯大勇停留在清水河邊地一個較為平緩的岸邊,下馬坐在岸邊,讓戰馬“風”隨意地岸邊休息,清水河邊,河風吹來一陣陣清新的空氣,帶來了大量負氧離子,侯大勇坐在著天然氧吧中,頭腦異常清醒,思緒又回到經常想到的一個問題:“現在是顯德三年八月,若柴榮按照歷史書所記載——到期準時病逝。那麼,給自己的時間不過二年多一點。在大周朝境內,任何一個節鎮都無法獨自與數目龐大、戰力不弱的中央禁軍相抗,黑雕軍戰鬥力雖強,但是數量太少,也不是禁軍的對手,只有把戰鬥力較強的西北各軍掌握在手中,才能與趙匡胤一爭長短。”
“但是。如何把西北各軍掌握在手中,卻是一件難事,靈州之圍一解,西北大戰實院已經結束了,攻打同心城,不過是節外生枝,可是,房當人主力被殲。對大周朝形成不了威脅,西北面行營已經失去了原來地意義,柴榮隨時會讓西北面行營結束使命,然後,各個節度使各自回到自家地一畝三分地。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局面傾刻間化為烏有。”
侯大勇最後得出了結論:讓西北面行營長期存在,這是掌握西北各軍地關鍵。
想到這裡,侯大勇回頭望了獅營駐地一眼,又取出一封信。這封信是出使夏州的黑雕軍掌書記劉成通派人送來的,是夏州節度使李彝殷的親筆信。信上,李彝殷首先說明宥州軍攻佔鹽州是馬軍都指揮使德浩貪圖房當度的錢財,私自出兵攻打鹽州,並沒有經過宥州軍主將李彝秋同意,首犯德浩已經被斬首,送往大梁以謝罪,然後。李彝殷再三表示永遠是大周地屬臣,絕不敢有貳心。
侯大勇對宥州軍突然攻佔鹽州的意圖迷惑不解,看了這封信才豁然開朗,侯大勇相信李彝殷不是主謀,因為党項拓跋人現在還沒有實力自立門戶,派兵襲擊鹽州,完全不符合党項拓跋人的戰略利益,但是。李彝殷把此事推到宥州軍馬軍都指揮使德浩身上。侯大勇卻也不相信,沒有宥州主將的同意。德浩根本不可能私自出兵攻擊鹽州,此事必定是宥州主將李彝秋乾的好事,德浩不過是替死鬼。
侯大勇接到此信,頓時如瞌睡遇到了枕頭,頓時滿心歡喜,“党項拓跋人比党項房當人實力更加強勁,若讓柴榮猜忌李彝殷,把党項拓跋人作為假想敵,則西北面行營就可以長期存在了。”
侯大勇為了讓柴榮猜忌李彝殷,實施了把水攪渾之計:讓陳猛率五百黑雕軍遠端襲擾宥州軍民,以激怒党項拓跋人,拓跋人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若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周軍燒殺,肯定要採取報復行動,報復的物件當然是是鹽州和延州。與時同時,侯大勇給柴榮寫了一封奏摺,老老實實地彙報了西北戰況,並附上了鹽州被攻佔地詳情以及李彝殷的親筆信。
柴榮精明過人,任何誇大或造謠,都可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所以,侯大勇只是老老實實地提供素材,讓柴榮自已去判斷,這樣才有可能達到讓西北面行營繼續留下的目的。
侯大勇在河邊坐了一個多時辰,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一名親衛騎著快馬飛奔而來,他麻利地跳了戰馬,敬禮後報告道:“捉到了一隊形跡可疑的人,他自稱是粟特商人羅靈,有要事報告節度使。”在聯軍中,凡是黑雕軍地將校軍士,一律都稱侯大勇為節度使,而頒州軍、永興軍、靈州軍和獨立軍的將校軍士稱呼侯大勇為招討使。
“粟特人羅靈,他到這裡幹什麼?”侯大勇有些納悶地站了起來,吩咐親衛,“把羅靈帶到大帳見我。”
侯大勇要把架子擺足,並不馬上去見這位交遊廣闊的粟特商人,他首先來到同心城外,觀看攻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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