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風雲再起(七)
副將王環身上中了兩箭,一箭射中右胸,一箭射在大腿上,右胸的鐵箭射透了皮甲,入肉甚深,但是,王環面對如巨浪般湧來的党項騎兵,根本顧不上箭傷,也不瞄準,拼命地向著党項騎兵群放箭。兩個盾陣前面已躺滿了被射殺的党項軍戰馬和軍士,少數黨項騎手躲過了鐵箭的阻擊,衝到了陣前,卻被盾陣死死擋住,盾陣後面的長槍手趁著党項騎手放慢速度的機會,用長槍猛刺党項騎兵。
房當白歌看到鳳翔軍打得極為頑強,党項軍一時不能解決戰鬥,下令道:“房當容昊率軍留下來消滅這一股周軍,其他部隊繞過去,不要在這裡糾纏。”
很快,党項軍就完成了調整,党項軍主力繞過盾陣,朝大倉關衝去,房當容昊率領三千党項騎兵,團團圍住鳳翔軍盾陣,党項騎兵沒有強攻盾陣,而是圍著盾陣轉圈,用精準的弓箭射殺躲在盾陣裡面的鳳翔軍軍士,這正是党項軍的拿手好戲,盾陣裡面的鳳翔軍十分密集,除了盾牌手可以躲在盾牌後面,其他人根本無藏身之地,党項騎兵射出的每一支鐵箭都是奪命的惡魔。
王環又中了一箭,這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臉,堅硬的鐵質箭頭毫不費勁地穿透了王環的面骨,在面骨的破裂聲中,副將王環重重地倒在地下。另一名校尉馬上站出來承擔起指揮重任,很快,這名校尉也被党項人射殺。
鳳翔軍前隊英勇地頂住了党項軍的數波衝擊,但是,鳳翔軍前隊在党項軍的箭雨攻擊下,損失極為慘重,當最後一名鳳翔軍指揮官倒下後。盾陣便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党項騎手迅速將缺口擴大,前隊們步軍被騎兵衝得七零八落,至此,鳳翔軍前隊有組織的抵抗結束了。
不少鳳翔軍軍士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和党項騎兵糾纏在一起,拼死反抗,殺傷了不少党項騎兵。但是,更多的鳳翔軍步軍軍士在陣形被衝破之後,開始四處逃竄,他們被行動快速的党項騎兵輕易地追上,党項騎兵就如餓極了的惡狼看到鮮嫩地小羊,猛撲上去,把這些逃散的軍士撕成了碎片。
前隊的堅決抵抗給王景的中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中軍是王景的主力部隊。有三千騎兵,一千步軍,是鳳翔軍中精銳中的精稅。王景見到党項軍越過了前隊,下令道:“中軍步軍佈下盾陣,騎兵隊向後衝擊。”
中軍正好位於小倉關谷底。三百名步軍盾牌手把方形盾牌插在地上,圍成一個簡單的阻擊陣地,因為谷底狹窄,這個盾陣把谷底堵得嚴嚴實實。軍士們神情頗有些悲壯地望著小倉關關口。當党項騎兵出現在眼前地時侯,眾軍士清楚地知道:拼死一搏的時侯到了。
鳳翔軍各級將校有一半是王景的族人,戰死的副將王環是王景的遠房侄孫,而中軍步軍指揮使王楚雲是王景的族弟,王楚雲對著步軍大喊道:“後退是死路一條,拼死力戰,或有一條生路。”
中軍步軍全是王景的子弟兵,他們存了必死之心。冷靜地用弩弓痛擊著狂暴的党項騎兵。谷底狹窄地通道,限制了騎兵的行動,儘管党項軍人數佔了優勢,卻無法形成包圍,數次衝鋒,在密集的箭網下,除了留下滿地屍體,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不斷湧入的党項騎兵把谷底塞得滿滿的。
王楚雲箭法高超。他一箭射穿了一名党項軍騎手地咽喉,看著落馬的騎手。王楚雲對著党項軍大叫:“來啊,你們這些混蛋。”
就在中軍成功地堵住了党項大軍的時侯,後軍也陷入了苦戰。
埋伏在小倉關南面的党項騎兵看到升起地狼煙,就從小山坳衝了出來,切斷了鳳翔軍的後路。
鳳翔軍遇襲時,後軍還沒有進入小倉關,王景的命令非常及時,兩千後軍也就變成了前軍,後軍主將高絡緯極為機敏,他立刻命令把後軍的數十架運糧用的馬車集中起來,擺成一座臨時的營壘,馬車剛剛集中在一起,氣勢洶洶的南路党項軍就出現在後軍眼前,兩千後軍急忙躲到民馬車後面,以馬車為掩護,用弩弓阻擊党項軍,看到此情此景,高絡緯冷汗直出,若沒有馬車的掩護,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馬車極為有效地化解了党項騎兵衝擊,躲在馬車後面地鳳翔軍軍士瘋狂地向外射箭,他們知道,一旦党項騎兵衝破了防線,未日就將到來。南路党項軍多次向馬車發起衝鋒,又在鳳翔軍的弩弓打擊下退了回來。雙方激戰正酣之時,王景率著鳳翔軍中軍三千騎兵隊衝出了小倉關,瘋狂地向党項騎兵發起了衝鋒,當兩支騎兵隊迎頭撞上之後,血腥的近身肉搏戰開始了。
高絡緯見兩支騎兵隊混在了一起,大聲下令道:“衝出去,砍馬腿。”
躲在馬車後面的鳳翔步軍推開馬車,向亂成一團的騎兵隊衝了過去,失去了速度的騎兵群,也就失去了衝擊力,至少減少了一半威力,鳳翔後軍步兵在高絡緯率領下,奮不顧身地衝進了党項騎兵群,長槍兵則兇狠地刺殺馬上的和掉下馬的党項兵,盾牌手扔掉了笨重地方形盾,手持腰刀,看見馬腿就砍,党項戰馬很快就倒了一片,不過,鳳翔軍地戰馬也被誤砍斷不少。
王景自從當上節度使以後,就從來沒有上陣衝鋒了,他也沒有想到這次要赤膊上陣,鳳翔軍普通軍士們制式武器是長刀,而王景則佩帶了一把長劍,長劍是貴族身份的象徵,但是,在騎兵作戰地時候,長劍卻不如長刀實用。王景手持長劍,格開一名党項軍兇狠的一刀,這一刀幾乎讓王景長劍脫手,王景身後的親衛眼疾手快,一刀砍翻攻擊王景的党項軍士,王景這才躲過一劫。王景畢竟是久經殺場的老將。幾番衝殺後,雖說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如從前,可是四處飛濺的鮮血很快讓他找回了當年勇冠三軍地感覺,當又一名党項騎手衝過來的時候,王景頭一側,讓過對手的長槍,同時長劍直擊。深深地剌入了這名党項軍的咽喉,抽出長劍的時候,鮮血激射而出。
在鳳翔軍騎兵和步軍瘋狂衝擊下,南路党項軍被衝開了一個大口子,王景帶著一千多精銳的騎兵,逃出了党項軍的包圍。
房當白歌被阻在谷底,他狂怒著命令党項騎兵再次發起衝鋒,狹窄的谷底。鋪滿了党項騎兵地屍體,谷底的鳳翔步軍在党項軍的輪番進攻下,傷亡也是極為慘重,他們在王楚雲的帶領下,頑強地釘在那裡。死死地擋住了党項騎兵,使南北兩路党項軍無法會師,正是由於他們的頑強,才使得鳳翔軍主帥王景得以集中兵力突破了南路党項軍的堵截。
步軍指揮使王楚雲又射出一支箭後。右手習慣性地放在箭匣上,箭匣卻空空蕩蕩,王楚雲低頭一看,才發現箭支用完了,他看著從南面賓士過來的党項騎兵,心中一片冰涼,他扔掉心愛長弓,對著剩下的軍士們高聲喊道:“老子沒箭了。和党項人拼了,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了。”
剩下地六百多軍士們的箭匣基本上都空了,他們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靜靜地等待著党項人的衝鋒。南北兩路党項騎兵朝著最後一支成建制的鳳翔軍撲來,狹窄的谷底,使党項騎兵地優勢兵力無法發揮,和鳳翔步軍正面接觸的党項騎兵不超過二十名。鳳翔步軍同時頂住了南北兩路党項軍的攻擊。倒下一人,另一人就補上去。
房當白歌看到南路大軍出現在谷底時。知道他的冒險取得了成功,看著極為勇悍地鳳翔步軍,他的怒火漸漸被尊敬之情代替,軍人,對於同樣勇敢的軍人,總是心存敬意的。不過,尊敬是一回事,敵人還是必須徹底消滅,房當白歌對著親衛低聲說了幾句,党項軍中響起了幾聲短促的號角聲,
党項騎兵聽到號角聲後,停止了衝鋒,慢慢向後退,與鳳翔步軍拉開了距離。一名党項族的騎手提馬走上前,下了一道命令,小倉關是較為封閉的環境,傳聲效果極好,南路党項軍清楚地聽到了命令。南北兩路的党項騎兵取出了弓箭,對準了鳳翔步軍。
王楚雲看到党項軍準備用弓箭對付他們,自知無法倖免,他面色慘白地長笑一聲:“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此句豪氣干雲地話還沒有說完,一片鐵箭如狂風一樣無情地掃蕩了他們。
隨著慘叫聲、殺伐聲的停歇,整個戰場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在死亡線上掙扎的重傷員發出的令人揪心的呻呤聲,如此清晰地在狹窄的谷底迴盪。
二十幾名受傷被俘的鳳翔軍軍士被党項人押著,在小倉關谷底仔細搜查,他們要確認鳳翔軍主帥王景是否逃脫,党項軍搜查谷底的時侯,凡是發現重傷未死地軍士,不管是鳳翔軍還是党項軍,都補上一刀,徹底解脫他們。
幾具穿著將軍服飾地屍體擺在了房當白歌馬前,被俘的鳳翔軍軍士仔細辨認後,道:“插滿鐵箭地是王楚雲將軍,頭顱被打壞的是王環將軍,胸口被砍開的是高絡緯將軍。”王楚雲、王環和高絡緯都是鳳翔軍有名的勇將,儘管他們三人死得慘不忍堵,象一堆破爛一樣被拋在地上,可是,鳳翔軍軍士說起他們名字的時候仍是充滿了敬意。
統計完戰果後,一名党項校尉來到房當白歌面前,報告道:“八千鳳翔軍,戰死了六千七百五十三名,被俘二十七名,王景帶著一千多人逃走了。我們党項軍戰死二千六百七十六名,受傷無數。”
滿地的屍體,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讓看慣了屍體的房當白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對跟在身邊的將領道:“我們向來認為中原人懦弱,現在看來這個說法不符合實際,鳳翔軍軍士也是勇士,他們並不比回鶻人和吐蕃人遜色,若不是這些人死守谷底,王景老兒絕對沖不出包圍。真是可惜,讓王景老兒跑掉了。”房當白歌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鳳翔軍將領,道:“把這幾員周軍將軍火葬了吧。”党項人的習俗中,火葬比土葬要高貴,房當白歌下令火葬鳳翔軍將領,是對敵手極大的敬意。
小倉關激戰正酣之時,涇州外面的喬家堡,党項軍和頒州軍仍在緊張地對峙著。
觀察判官邢培盛匆匆忙忙來到節度使李暉的營帳。他派出地斥候剛剛回來,斥候不僅證實了周青所說是事實,而且還有新的發現,“頒州軍的六個斥候剛剛回來,他們分成兩組,一組沿著西南方向搜尋,他們在前往鳳州的道路沿途發現了大量新鮮馬糞,可以肯定地判斷。有一支人數在四五千的党項軍從這條道路經過。另一組斥候一直在觀察党項軍營,他們發現,党項軍營雖然帳篷很多,但是軍營裡的党項軍士比前幾天少了很多,根本不象是兩萬人的軍營。充其量不過五六千人。報告完客觀情況,邢培盛加了一句:“依未將的主意,若明天党項軍仍然來挑釁,我們去給他們一下子。”
李暉沒有表態。他反問道:“按往常地經驗,回鶻人、吐蕃人和党項人侵擾邊境,並不以攻佔城池為目的,主要是搶奪財物,他們搶完就跑,並不會和大軍長久地對峙,你說,党項人到底要幹什麼?”
邢培盛急於出戰。道:“党項人的意圖,我們只有不斷地試探才能知道。”
邢培盛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李暉,李暉沉呤道:“邢郎說得有道理,明天你率一千五百名馬軍和二千名步軍出堡迎戰,不過要見機行事,若敵軍勢大,且且不可戀戰。
晚唐以來。戰事不斷,特別是五代這幾十年。戰事頻繁得如家常便飯,那一月不打仗,還是個新鮮事。在這個動亂年代,能當上節度使的人,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真本領,絕非和平時期的武將所能比,特別是王景、侯大勇和李暉這種鎮守邊關的節度使,更是節度使中的驕驕者。李暉在戰略上極為小心,但是在具體戰術上卻並不保守,他沒有給邢培盛定下框框,而是讓他擇機行事。
第二天清晨,邢培盛穿著鎧甲,手持長槍,威風凜凜地帶著頒州軍出了寨門,邢培盛是個年輕氣盛、心氣頗高之人,他不願意等著党項人打到家門口,出兵前,邢培盛叫來多名斥候和附近地村民,反覆詢問喬家堡附近的地形,畫出了地形詳圖,他探知在党項軍營不遠處,有一處樹林茂密的山坡,邢培盛便決定在此地出其不意地伏擊党項軍。
頒州軍設伏後不久,十幾匹快馬從党項軍營急馳而出,很快,到了小山坡。
邢培盛回頭盯著身後的一名頒州軍斥候,問道:“你不是說党項軍從來不派偵騎,這是怎麼回事?”
頒州軍的斥候道:“前一段時間,党項軍每次出動,確實沒有派出偵騎,今天可能是臨時派出來地。”
頒州軍用來隱藏的山坡僅僅是一個緩坡,邢培盛考慮到党項軍每次出動,都不派偵騎,因此才在此設伏,而從未出現的偵騎意外地出現在山坡,這三千多人馬根本逃不過偵騎的眼睛。
邢培盛下令道:“等到党項騎兵一上山坡,就把他們全部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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