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飄著細雨,仍然灰暗無比,不時從北方吹過來的冷空氣,把黑雕軍軍旗吹得“譁、譁”作響。
雖說侯大勇心情比較灰暗,但是作為節度使,演練結束總要說上來句,他還是威風凜凜地站在木臺子上,聲嘶力竭地鼓勵和表揚了獅熊雙方軍士,並承諾兩隊官兵放假三天,每隊殺兩條豬、十隻羊,好好犒勞犒勞、打打牙祭。參加演練的眾軍士都是如狼似虎的年輕人,聽說有這等好事,立馬忘記了身上的青腫,使勁鼓起掌來,更有嘴饞的軍士已跳了起來。
獅營、熊營兩軍軍士極為相熟,剛才太入戲了,打鬥起來沒有手軟,隊伍解散後,相互熟悉的就親熱地罵了起來。
“張三郎,夠狠啊,那一刀把老子砍得背過氣了。”
“柳老麼,你不是說要給我兒子當乾爹嗎,怎麼剛才要廢我的命根子。”
獅熊兩營軍士解散之後,木臺子上的眾將跟著快步向前的侯大勇來到了黑雕軍的營帳裡。親衛們見眾將都被雨水淋成落湯雞,連忙拿出一些乾毛巾給眾將擦拭。
對於第一場獅熊爭霸的結果,侯大勇喜憂參半,喜的是獅營軍士被熊營騎兵部隊衝亂後,還能保持三五人的戰鬥隊形,跟佔據了優勢的熊營軍士殺得難解難分,有效地阻擋了熊營的進攻,說明經過一段時間操練,戰鬥小組的配合意識還是起了作用;憂的是龍虎陣在優勢騎兵的衝擊下,迅速被分割包圍,讓人非常失望,幸好獅營訓練有素,陳猛指揮得當,用二十多面盾牌圍成一個圓陣,阻擋了熊營騎兵的進攻,獅營才不至於輸得太慘,但若是換作戰鬥力稍差的隊伍,在熊營衝擊下,定會潰不成軍。
侯大勇陰沉著臉,坐在營帳中間,眾將圍坐在他的身旁。三三制和龍虎陣是侯大勇在九月會議中興致勃勃地提出來的,提出之時眾將皆在,現在演練效果並不理想,眾將見侯大勇心情不佳,都沒有吭聲,怕說錯了話觸了黴頭。
侯大勇坐在營帳中,仍想著獅熊爭霸的細節,想了一會,漸漸有些頭緒,收回思路之後,才發現營中眾將大眼瞪著小眼,表情嚴肅,這才醒悟自已太過嚴肅,給眾將造成了錯覺,於是笑道:“眾位將軍過慮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三三制和龍虎陣是我提出來的,今天打得不好,怕我不高興,你們也忒小瞧我了,獅營、熊營都是我的部下,手掌手心都是肉,我沒有理由不高興。”
侯大勇又道:“今天這一場獅熊爭霸,不過是第一場演練,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獅熊兩隊得失在這裡暫不評價,現在請觀察判官宣佈下一場演練的對陣情況。”
聽到侯大勇如此一說,眾將紛紛把繃緊的臉皮鬆了下來,緊張的氣氛也隨之煙消雲散了,眾將聽到還有一場演練,不覺有些吃驚,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
錢向南站起來,清了清嗓子,道:“第二場演練在十二月初舉行,由陳猛率領獅營對陣李新率領的伏虎軍,具體時間和地點在比賽開始前三天公佈,演習名稱為獅熊爭霸之二。”
姜暉沒有想到第二陣是伏虎軍對陣獅營,姜暉本是蜀軍中有名的驍將,也是一條血性漢子,由於身份的原因,在黑雕軍眾將面前很有些壓抑,他知道這是一個讓伏虎軍得到鳳州各軍承認的好機會,虎地站了起來,“承蒙節度使瞧得起,讓伏虎軍對陣獅營,伏虎軍雖說是新軍,也不是孬種,願意和獅營一較高下。”
宣佈完獅熊爭霸之二各項事宜後,已近中午,侯大勇道:“大家平時事情多,象今天這樣聚在一起並不容易,我們全都在黑雕軍的地盤上,就請郭都指揮使盡一回地主之誼吧。”
眾將在木臺子上站在半天,早就飢腸轆轆了,轟然應諾。
郭炯不是將校班的學員,但是鄭州書院設在黑雕軍營裡,每逢節度使在黑雕軍軍營裡有重要活動,他均是全程陪同,他拱手對眾將道:“各位都是貴客,郭某早就宰殺了幾隻大肥羊,備好了美酒,大家一醉方休。”
侯大勇帶兵多年,深知將帥齊心的重要性,這些將領中,除了郭炯、錢向南少數之人,多數文化程度不高,融洽關係一個很重要的絕招,就是在一起吃吃喝喝,幾杯老酒下肚,大家藏著掖著的真性情也就顯露無遺。酒風看作風,賭品看人品,也是千百年的歷史總結,雖說有點俗,上不得檯面,卻很有些道理。
侯大勇在酒宴上,挑著群眾鬥群眾,發動了一個又一個的酒戰,自己卻喝得不多,畢竟他品級太高,大家在他面前還是有所收斂。
這一頓酒,從中午吃到了下午,胡立、姜暉等新加入的將領,被大家輪番勸酒,酒過三旬,平來還有些拘謹的姜暉,滿臉通紅,開始摟著郭炯稱兄道弟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侯大勇帶著親衛打馬回府。剛進門,就見陳猛灰溜溜地站在院子裡,見到侯大勇回來,連忙小跑過來,鄭重地行過軍禮,羞慚地道:“節度使,獅營打了敗仗,你責罰我吧。”
侯大勇看了陳猛一眼,道:“怪不得四處找不到你,原來跑到我這來了,你先在這裡等著,我把衣服換了再和你談。”
進了屋,秋菊和春蘭都在屋內,秋菊興高采烈地道:“符娘子有信帶過來。”春蘭抱著小璐,道:“小璐,爸爸回家了,快笑一笑。”
信很長,符英除了訴說相思之苦、叮囑注意身體和談了一些家庭瑣事之外,還在信上說了幾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是告之姐姐符皇后的病已完全好了,請郎君放心;二是他們的孩子即將出世,陛下要認他們的孩子為義子或義女;三是富家商鋪的進行了大的調整。
從大梁到鳳州,路途遙遠,即使由專人送信,一封信從大梁送到鳳州,快則一個多月,慢則兩個月,符英這封信是寫於九月份,到大梁之時,已是十一月了。
侯大勇看完信,沉思良久,又看了一遍。信裡面有一個重要內容,就是陛下將成為孩子的義父,有當令陛下作為孩子的義父,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是一件睡著都要笑醒的好事,可是對於知道歷史發展大方向的侯大勇來說,卻並不是那麼美妙,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將更加顯赫,和大周皇室的聯絡將越來越緊,想不引起趙匡胤的妒恨都難。
“大家都可以投靠趙匡胤,我想投靠,他都不敢相信,與其期待趙匡胤發善心,把希望寄託在他的仁慈身上,還不如儘快壯大實力,把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讀到第三遍信的時候,侯大勇更加堅定了此想法。
在這之前,侯大勇已命令錢向南著手設立了一個情報組織,專門探聽政治、經濟等等情報,符英在信中提到讓孟殊秘密派人監視各地富家商鋪,恰好和侯大勇組建情報組織的思路接近,孟殊現在是富家商鋪的大掌櫃,身份特殊,且身處大梁城,資訊靈通,因此侯大勇想進一步拓展孟殊現在組織的監視、打探情報等職責,為了保密,侯大勇把來信又看了一遍,確信沒有什麼遺漏內容之後,便把此信燒燬,不留任何可能洩秘的隱患。
侯大勇有很多具體事項要交待孟殊,就到書房,很快寫了一封回信,讓孟殊速來鳳州。
辦完這些事,天色已經微黑,侯大勇也覺肚子有些餓了,這才想起陳猛還在院子裡面等著,對秋菊道:“準備一些酒菜,我請陳猛吃飯。”
陳猛在九月會議之後,是給侯大勇拍了胸脯的,獅熊爭霸打成這個局面,自覺慚愧,他本是侯大勇的親衛,和侯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熟悉,進府後,執意不進屋,就站在院子裡等著侯大勇,負荊請罪。
侯大勇回府後,淡淡地和他說了一句,就把他摞在了院子裡,侯府的親衛大都當過陳猛的手下,見他站在那裡傻等,就請他到屋裡去坐,陳猛犯了倔,站在院子裡那裡也不去。
天色漸漸暗了,四處都傳出的飯菜的香味。陳猛肩上被馬槍戳了一下,雖說馬槍包了厚布,可還是讓陳猛痛得要命,陳猛站在院子裡有好幾時辰了,又累又痛,還要經受香味的折磨。
陳猛正在流口水之時,一名親衛走過來,笑著道:“節度使叫你進去。”
陳猛進入左側的小廳,左側小廳一般是會見重要客人所用,現在被叫進小廳,心中很有些忐忑,進門的時候還在想:“不知哪一位大人物在裡面,為何讓我也進去?”進門之後,發現只有節度使一人在裡面,一桌豐盛的酒菜發出誘人的香味,陳猛嚥了一下口水,看見節度使滿面笑容,才略覺放心。
侯大勇見陳猛呆站在門口,道:“陳郎,你和杜剛在大名府,千方百計讓我掏腰包,怎麼才走幾天,就拘束起來了。你和杜剛走後,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陳猛心中一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摸著後腦,半天才道:“獅營打得不好,有負重望,我是來領受處罰的。”
在戰場上,千軍萬馬混在一起,個人的力量往往極為渺小,沒有一班鐵心的親衛,主將在戰場上不知要遇到多少危險,因此,在軍隊裡,親衛都是將軍的心腹,雙方互為依靠,關係極為親密,這和文官與屬下的關係並不相同。
侯大勇從軍多年,對此有深刻體會,在現代軍隊裡,等級觀念沒有古代這樣森嚴,他和特種大隊的官兵們,天天混在一起,只要不是在正式場合,大家無拘無束,沒大沒小。到了古代,由於此時等級森嚴,他雖和親衛們關係良好,但親衛們絕不敢和侯大勇沒大沒小,特別是當上節度使之後,親衛們更多了一分敬畏。侯大勇也沒有強求把關係搞成特種部隊的那種關係,大的環境改變了,官兵關係不可能達到在特種部隊時的密切程度,若硬要搞成如此關係,可能還適得其反,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度,過了這個度,事情就會向相反方向發展,譬如富鞏,手中權力過大,他反而把握不住,最終是害了他。
侯大勇把手一揮,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打了敗仗就不吃飯嗎?再說,演練還沒有結束,我給你十幾天的時間,獅營再和陳副都指揮使所率領的伏虎軍較量一番。”
陳猛在演習完後,就直接到了侯府,還不知道有一個獅熊爭霸之二,聽侯大勇如此說,頓時激動起來,猛地站了起來,道:“太好了,今天和熊營這一仗,我們獅營全體軍士都憋著氣,此戰再不勝,我就不姓陳,是烏龜王八蛋。”
侯大勇道:“先不要激動,這次是步軍對陣步軍,伏虎軍是由蜀軍組成的,擅長於山地作戰,你有沒有信心?”
陳猛驕傲地道:“和熊營對陣,獅營雖不怕他們,可也不敢誇海口,狗日的鐵川源,忒歷害,今天他刺了我一槍,現在還痛得歷害。至於伏虎軍,小菜一碟,不夠獅營塞牙縫。”
年輕氣盛的陳猛,隱約有當年自己的影子,侯大勇很滿意他的狀態,又道:“今天接到符娘子來信,杜剛要和小蓮子成親了,小蓮子,你還記得嗎?”
“真的?”
“你有無婚約?”
說起男女之事,陳猛還有些不好意思,道:“廣順二年,我的父母還沒有來得及給我訂親,就死在契丹人手上,這幾年,我都在軍中,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還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事。”
侯大勇鄭重地道:“你年齡不小了,現在當上了校尉,也應有一個家了,戰場上危險萬分,早成家早生孩子,萬一有個不側,也好給陳家留個後代。你看上哪家小娘子,都可以給我說一聲,我給你作媒。”
陳猛父母雙亡之後,從來沒有人對他說如此體已之話,他是個爽快漢子,心中感動,口中卻表達不出來,跪下來行了一個大禮,道:“節度使但有驅使,陳郎在所不辭。”
…………
陳猛走後,侯大勇來到秋菊的院子,剛到院門,就聽見小璐在裡面哇哇大哭。侯大勇輕輕推開院門,院門發出了“嘎“地一聲響,一個使女聽到門響,走了出來。侯大勇向使女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站在院內欣賞小璐的美妙哭聲。
侯大勇和柴榮在對待孩子方面有些相似:柴榮兩個幼子慘死之後,對小孩子特別疼愛,而侯大勇的女兒永遠地留在了另一個世界,從另一個意義上講,侯大勇也有失子之痛,在侯大勇心靈深處,有一處柔軟的角落,留給永不能見面的女兒。
這個使女是符英在鄭州買來侍候秋菊的,她對於侯大勇還很有些畏懼,她當然不理解侯大勇的心情,見侯大勇突然停了下來,在院子裡站著不動,有些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手足無措地站地院內。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院子有些溼滑,空氣卻極為清新。侯大勇使勁吸了一口氣,把淡淡的挫折感拋在腦後,進入了秋菊的房間。
侯大勇來到古代以後,一路順風順水,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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