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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魏武揮鞭

作者:庚新
玄甲精騎出現,意味著大唐對百濟的戰爭已經開始了。

而這支玄甲精騎,則代表著大唐最精銳的鐵騎。

對唐帝國來說,他們代表著赫赫武功,代表攻無不可,戰無不勝。

而對草原突厥人,對所有妄圖挑戰大唐權威的國家來說,這便是噩夢。

整個戰場,好像突然在這一刻變得安靜。

所有的新羅人、百濟人,都忘記了手裡的戰鬥,呆呆的看著這支唐騎緩緩駛入戰場。

是的,這支唐騎人數雖不多,但心氣之高,世所罕見。

他們甚至傲慢到,除了前排的騎士,後面還有許多人還未披甲。

一邊不疾不徐的接近,還一邊好整以遐的穿著衣甲,整理著兵器,放鬆得好像是出門遊獵一般。

見到這一幕,黑齒常之的心越發沉下去。

進入戰場前才開始從馱馬上取甲穿上,說明這支騎兵非常清楚重甲的威力,也知道精確計算馬力。

直到大戰前,才開始穿甲,一方面是對與雙方的距離、接戰時間,有著精確的計算。

另一方面,是絕對的自信。

不披甲就開始進入戰場,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狂妄?

除了狂妄自大到目中無人,絕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會這麼做,能這般放鬆。

以大唐的赫赫武功,他們究竟是自大至極,還是強大至極?

答案不言而喻。

這支突然出現的騎兵,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

只有百戰下來,他們才有這樣的心氣,這樣放鬆到不可思議的心態。

整支馬軍開始小跑起來。

在經過蘇大為面前時,最前列的騎士推起頭盔上的覆面,露出一張蘇大為無比熟悉的臉龐。

“道真!”

“阿彌,上馬,你的衣甲都準備好了,這支騎兵,由你做箭頭。”

箭頭,是騎兵衝鋒的最前端,也是一支鐵騎中最勇猛最強者,才可以擔任的位置。

第一代玄甲精騎的“箭頭”,乃是秦王李世民。

無數次披堅執銳,在必死之局中,以弱勢兵力,殺開一條血路。

成就輝煌的大唐,這便是天命。

慘烈的戰鬥中,當時連李世民的坐騎都接連戰死,可以想像那些戰役的兇險。

死去的六匹秦王坐騎,後來在太宗歸天后,被命以石鐫刻,永遠陪伴太宗。

這便是大名鼎鼎的昭陵六駿。

現在,阿史那道真讓蘇大為上馬,做這支騎兵的箭頭,也即是主帥的意思。

蘇大為,才是當之無愧的這支精騎的主人。

其餘人,他們不認,也不服。

哪怕是大唐名將薛仁貴,在此前的戰役中,勇則勇矣,卻並未令這支驕傲的騎兵心服。

能讓他們獻上忠誠的,除了勇猛,最重要的乃是勝利。

從一個勝利,到更多的勝利。

對這支年輕的大唐精騎來說,目前大唐除了名將蘇定方,只有蘇大為才做到了這一點。

他們的信心與驕傲,是在徵西突厥的一路上,從數百人,到數萬人,到大破木昆部,到追獵數千裡,直到親手抓到古突厥的沙缽羅可汗,一戰滅西突厥,給養成的。

唯有血與火,才能真正養出一支不敗的鐵騎。

蘇大為,正是這支鐵騎的初代締造者。

這支玄甲精騎,自然不是當年太宗打天下的那支。

而是由阿史那道真,以及無數如阿史那道真這樣的軍功勳貴二代,或者如婁師德、王孝傑這般從行伍出身,一步一步升上來的能將。

這些,是大唐的二代府兵。

也是大唐府兵制最後的輝煌。

全大唐現在初代的兵將,已逐漸隨太宗朝而去,新的名將,正在藉著大唐征伐四夷的舞臺,逐漸登場。

現在,蘇大為大笑著,由輔兵為他披掛衣甲,然後翻身上馬。

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瞬間透過胯下的馬,傳到身體和意識裡。

蘇大為輕拍身下的戰友:“龍子,這一戰,好好表現。”

偷偷運來的不僅是兵,更有蘇大為的坐騎龍子,有它在,蘇大為騎戰武力能暴增數倍。

龍子耳朵微微彈動,向著對面的百濟和新羅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

霎時,新羅和百濟人人馬大亂,無數戰馬四蹄一軟,跪在地上。

懾服於龍子的威勢。

龍子驕傲的仰起頭,甩了甩腦袋,打了記響鼻。

蘇大為哈哈一笑,伸手拉下頭盔擋板,轉身透過頭盔的縫隙,向著安文生等一幫兄弟道:“你們在這裡等等,我去取幾個橘子便回來。”

“什麼?什麼橘子?”

安文生一臉懵逼。

聶蘇也是雙目茫然。

就見蘇大為一夾龍子的腰腹,高呼一聲,率領這支騎兵,開始向戰場加速。

此時,百濟人尚有六七千能戰之兵。

而新羅金庾信手裡,還有兩千餘的騎兵,及三千步兵。

這兩者加起來,兵員上萬。

但是,蘇大為率領的大唐鐵騎,卻彷彿沒有看見一樣,無視巨大的人數差異。

就這麼筆直的撲了上去。

一千對一萬,很多嗎?

百濟人,新羅人,比起當初西突厥十萬控弦之士又如何?

隆隆隆~

唐軍騎兵以蘇大為箭頭,集體向著百濟人的方向衝鋒。

這一仗,還沒打,百濟人計程車氣便已崩潰了。

大唐是宗主國。

立國數十年,一個個強大的敵人,倒在唐人的鐵蹄之下。

曾經草原上的霸主,東西兩突厥,亡國了。

曾經強大的高句麗,在唐軍兵鋒之下,不斷失地,日漸萎縮。

什麼龜茲、吐谷渾、吐蕃、天竺更是不在話下。

天下皆奉大唐為宗主,大唐的皇帝,為天下共主,稱天可汗。

在宗主制度下。

各國嗣君繼位,必須有天可汗下詔冊封。

各國軍隊,必須接受天可汗的統一徵調。

對破壞宗主制的國家,大唐以宗主的身份,施以制裁和懲罰性的戰爭。

是不是有後世某霸主內味了?

一個彪柄千秋,光芒萬丈的時代,在數千年前的唐朝,便已經實現了。

而大唐的這一切光芒,全都建立在那支百戰百勝的大唐鐵騎之上。

唐軍的重甲騎衝鋒了。

沒有任何意外,用一句形容,那便是:摧枯拉朽。

僅僅是一個衝鋒,便將扶餘忠信那支三千人的騎兵鑿穿,接著唐騎兜了個圈子,第二次鑿穿。

百濟騎瞬間崩潰。

然後,所有人看到,之前與新羅人戰鬥時異常勇猛堅韌的百濟人,就被著區區一千人追著打,如趕羊群一樣,不斷的被瓦解,崩潰。

不是沒人想反抗。

但是之前的腰弩已經消耗怠盡,普通的弩箭幾乎無法攻破唐軍的衣甲。

這支重甲騎兵,從人到馬,全都武裝到了牙齒上。

這是大唐版的坦克,毫不講理,橫衝直撞。

別說百濟人的馬已經跑了半天,早已疲憊不堪。

就算他們的馬是滿血狀態,也遠不如唐朝經過無數代選種,優勝劣汰下的良馬。

此外還有唐軍在屬國心中那種鉻印般的強大,不可戰勝的神話。

有蘇大為高明的指揮之術,每次攻擊,都打在百濟人想要聚攏的節點上,打在百濟人最痛苦不堪的節奏上。

一但有人想要聚起來,立刻被黑甲騎撲滅,碾碎。

最終,僅剩的數千百濟人,狼狽不堪的奔逃,想要撤出戰場。

這時唐軍重甲騎的劣勢就顯現出來了,適合短途負重衝刺,卻無法長距離奔跑。

但仍有數千百濟步兵,跑不及戰馬,被迫就地投降。

這一戰,終於落下帷幕。

開始很精彩,最後唐軍出現時,所有人都發現戰鬥乏善可陳。

唐軍不過是組織了兩次衝鋒,百濟人就尿褲子了,直接崩盤了。

“結束了。”

蘇大為騎在龍子上,推開遮面的擋板。

夕陽此時斜照在這支唐軍上,所有人沐浴著赤色的霞光,沐血著戰場上的殺戳與血,散發出宛如地獄魔王般強大的氣息,令人不敢逼視。

金庾信,帶著少數幾個隨從,向唐軍趕來。

當見到蘇大為的一刻,此前無比高傲的金庾信,流露出苦澀的笑意:“蘇將軍……好手段。”

一語雙關,也不知他是誇蘇大為領軍的本事高,還是暗指蘇大為在背後算計新羅。

蘇大為,卻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戰場:“金將軍辛苦了,現在可以打掃戰場了,稍後將戰損和戰果報於我。”

“你……”

金庚信沒說話,但是身邊跟隨他的親軍卻怒了,有道是主辱臣死。

蘇大為這番話話,分明是以主人的身份,在命令金庾信。

“等等。”

金庾信揮手製止手下的莽撞,試探著問:“我看扶餘忠信和敵將黑齒常之逃了,不知將軍……”

“他逃不了。”

蘇大為莫測高深的一笑。

這個笑容,令金庾信的心猛地一沉。

錯不了。

蘇大為這般有底氣,只有一個可能,他有後手,甚至……

唐軍主力已經登陸熊津!

這一刻,金庾信的內心受到前所未有的衝擊。

之前的一切算計,在蘇大為這裡,完全沒起到作用,反倒是被蘇大為暗中坑了一次,嫡系精銳損失慘重。

還談什麼維持屬國尊嚴。

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如果大唐狠一點,這次不止是百濟,說不定連新羅,都會在大唐的兵鋒威脅下。

金庾信的臉色蒼白,向蘇大為拱手道:“敢問將軍,大唐征服百濟後,下一步如何管理新徵服的土地,如何約束唐軍?”

“約束?”

聽了金庾信的話,唐軍上下,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一齊大笑起來。

夕陽西照,這支唐軍上下洋益著鮮活的青春與熱情,還有永不枯竭的精力。

就像是唐帝國,正處在冉冉上升期。

金庾信的內心,再一次顫抖起來,他甚至是充滿嫉妒的看著這支唐騎。

這些人,年輕得不可思議啊。

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

只要這支鐵騎在,大唐的武德,便不會衰落。

這些年輕人,至少還可以為大唐征戰二十年。

金庾信深深低下了頭,心裡有萬千念頭閃過。

耳中忽然聽到蘇大為爽朗的一笑:“我大唐征服百濟之後,將在此地設都督府,以後,此地將為大唐的疆土。”

在金庾信心中劇震時,他聽到蘇大為接著道:“放心,只要新羅遵守臣子之道,今後再也沒有別國會欺負你們。”

金庾信抬起頭,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這個別國,自然不包括宗主國大唐。

蘇大為揚頭看了看東方,那邊,跨過東海,便是對馬島,九州島。

興之所致,蘇大為大笑著向身邊阿史那道真等人道:“我有首詩念給你們聽——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

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

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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