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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李大勇回來了

作者:庚新
趙持滿,據史載,乃是長孫詮外甥,官至涼州長史。

工書,善騎射,力搏虎,走逐馬,而仁厚下士,京師無論貴賤皆愛慕之。

據說後來因為長孫無忌的事被牽連,被武后挾私報復,被賜死。

死後無人收斂屍體,被丟棄在城外,淪為野狗之食。

最後是王方翼冒著仕途前程的風險,將其收斂。

蘇大為心中轉著這些念頭,再看趙持滿時,目光有些怪怪的。

當你看到一個幾年後註定會死的人,坐在案前,並且是你的上官,知道對方死得悽慘無比,你是什麼感覺?

很難說這種心情。

但蘇大為低頭思索,卻覺得趙持滿之事,頗有可疑處。

長孫詮是長孫無忌從父之子,而趙持滿,隔得更遠了。

王皇后的堂兄王方翼當時尚能在朝堂上活得好好的,何苦要去動一個趙持滿?

這道理說不通。

當然,這也不是蘇大為現下該操心的事。

知道人沒錯就行了。

他叉手立在堂下,向趙持滿恭敬道:“蘇大為,見過縣君。”

趙持滿目光略帶審視的看向蘇大為:“聽說你之前隨程知節大總管徵西突厥了?”

“是。”

“軍中任何職?”

“先為斥候營隊正,後為營正,再之後因功拔為果毅副都尉。”

“為何沒繼續在軍中?”

“縣君,父母不在,不遠遊,我願在家侍奉老母。”蘇大為不卑不亢道。

這個回答,似是令趙持滿頗有意意外。

他看了蘇大為片刻,容色漸緩,點點頭道:“我知之,那就繼續做好你的不良帥,好生做事。”

“是。”

“對了。”趙持滿開口打斷想要藉機離開的蘇大為,繼續道:“你現為不良帥正帥,陳敏去了別處。”

蘇大為點點頭表示知道,這才退了下去。

他心下鬆了一口氣,剛才在縣君公廨裡的時候,真有點擔心這位有著軍中猛將背景的趙持滿突然站起來,來一句“來來來,某與你試試手,大戰三百回合”。

好在趙持滿從頭到尾都還算正常。

這讓蘇大為輕鬆不少。

萬年縣不良帥馬大惟終於退了,萬年縣底下,蘇慶節從軍,馬大惟不在,無人主持大局,最近出了好幾樁治安事件,最後縣君王方翼大怒,也不知如何運作的,將陳敏討要了過去。

雖然陳敏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勝在經驗老道,有他坐鎮,萬年縣總算太平下來。

至於長安縣這邊,陳敏不在,錢八指倒成了資歷最老的不良人。

現在暫任不良副帥一職。

蘇大為回來的時間剛巧,再晚一點,只怕錢八指照應不住,要求新縣君另令他人做不良帥了。

“阿彌,你總算回來了!”

不良人公廨裡,兩鬢斑白的錢八指看到蘇大為時,一個箭步上來,用力抱住蘇大為的胳膊搖了搖,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南九郎,還有其餘幾位不良人中的老人,都在一旁候著,看著蘇大為呵呵傻樂,一時不敢上前。

“昨天就聽大白熊說你回來了,但是時間晚了,我們也不敢去叨擾,正想著今天還沒見你來,便去你家拜訪一下,可算把你等到了。”

錢八指哈哈大笑:“今晚我做東,請阿彌和眾兄弟一起吃酒,誰也不許和我搶。”

“八指,這兩年你辛苦了。”

蘇大為看著錢八指斑白的兩鬢,心下微有些激盪。

錢八指這一輩的不良人,剩下已經沒幾個了。

他們是從自己父親那輩一直做不良人,數十年下來。

其實以錢八指的年紀,差不多也都該到退休的年紀,可以在家飴兒弄孫,享享清福了。

但是他卻仍在做不良人。

蘇大為了解錢八指,做不良人,一半是習慣,一半是為了替自己撐住場面,不讓自己回來後,手下便做一盤散沙。

“八爺,謝了!”

蘇大為拍拍八指的肩,在他耳邊小聲道。

錢八指眉梢一動,咧嘴笑起來。

他的牙已經掉了幾顆,一笑,都漏出幾個洞,說話都有些漏風,卻是喜氣洋洋的道:“都是自家兄弟,你回來,我們便有了主心骨,我這把老骨頭,也可以歇歇了。”

“放心,一切有我呢。”

“蘇帥。”

南九郎在一旁,終於鼓足勇氣走上來,向蘇大為叉手見禮。

一番熱鬧自不需提。

接下來的數日,蘇大為都在梳理不良人手頭的案子,熟悉手下新的不良人,與各方磨合,重新融入到不良帥的角色裡。

數日後,不良人這邊的事基本理順。

但卻發現,還有更多瑣碎的事等著他。

首先是周良的公交署。

自永徽六年突厥狼衛借商隊潛入,欲行不軌之事後,公交署連同蘇大為的幾條商路,便遭到最嚴厲的查驗。

雖然最後沒有取諦,但規模依然大為收縮。

這其中,首當其衝便是周良和一幫之前蘇大為手下的不良人。

在公交署中權力受到極大的約束。

由此,長安中一些世家透過兩年時間,悄然往公交署裡派人滲透,現在公交署,周良他們已經淪為被架空的尷尬局面。

同時因為核心人員被換掉了,時間過去兩年,當年之事,也沒有太多人記在心上。

公交署漸漸做大,甚至超過往昔。

只是這一切,與周良,與蘇大為,都漸行漸遠。

這事蘇大為之前不在長安城裡,自然無遐顧及。

可現在他回來了,該是自己的東西,就絕不會輕易放棄。

這公交署可是他提出來的,一手推動,給周良這些老夥計一個安身立命之所,豈能被他人鳩佔雀巢?

另外一邊,就是思莫爾的商隊,還有鯨油燈的生意。

蘇大為不在這兩年,生意早被無數人摻沙子,如今技術已經不在,長安城裡賣鯨油燈的已經有三家。

反倒是屬於蘇大為的店,被擠兌得奄奄一息。

思莫爾受當年商隊的事連累,如今也混得困頓不堪。

此次聽說蘇大為回來了,已經託人連連帶話,想見蘇大為一面。

對此,蘇大為心中自然門清。

他也有心重整鯨油燈的生意,否則再混下去,只怕生意真要涼了。

這門生意,有丹陽君公,還有蘇家、尉遲家、安家多門的參與,賺錢倒還在其次,有這條利益紐帶,蘇大為與幾家才方便聯絡在一起。

自然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生意被他人擠佔去。

這事,也需要他費一番功夫。

不過當下不急著見思莫爾,當年之事,這胡商要負上不少責任,先涼他一陣,等手頭其他事處理了,再來理會思莫爾。

蘇大為手上的生意,除了鯨油燈,公交署,現在唯一還做得不錯的,就是他在離開長安前,搗鼓出來的烈酒。

用的是後世的蒸餾法。

這東西他是藏在自家裡,專門闢了一間大屋裝各種制酒器皿。

雖然真說起來,也沒多少技術難度,但這東西屬於窗戶紙。

一捅就破,不捅,它就死活不破。

全套置酒裝備都在蘇大為自家,有黑貓小玉和黑三郎看著,這兩年下來,倒是十分安穩。

也曾有人想偷入蘇大為家,學這制酒的法子,結果一個個直著進來,躺著出去。

久而久之,也就無人敢嘗試了。

託著黑三郎他們護院盡責,蘇大為至今仍獨享這“燒刀子”的壟斷之利。

家裡錢財倒是不缺。

不過烈酒唯一的問題是規模不大,能供給長安的已經算是不錯。

再遠,現在卻是無力顧及了。

若是蘇大為能保證技術不外洩,擴大規模,就算賣到波斯去也不稀奇。

原本他就是這樣計劃的,透過安家的關係,把烈酒銷往西域,思莫爾的商隊也在其中參一股。

由公交署負責長安境內的貨運。

如此,一門生意,照顧三家利益,再好不過。

可惜,隨著蘇大為參加徵西突厥之戰,兩年時間,生意幾乎陷入停滯。

現在蘇大為回來,自然都要發力推動。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說大不大,但都需要蘇大為親力親為,一件件去處理。

不知不覺中,大唐已經走過顯慶二年,迎來了顯慶三年的春天。

也就是在這一天,蘇大為家裡突然來了訪客,帶給他一個訊息。

來的人,是丹陽郡公李客師家的僕人。

帶來的是一封丹陽郡公親筆寫的信。

蘇大為拆開後,面色頓時有些尷尬。

開篇第一句就是罵蘇大為,回來長安許久,上元夜年都過了,還沒去昆明池看看他這把老骨頭。

是否現在身份不同,看不上他丹陽郡公了?

接下來話風一轉,只提了一件事,那便是——

大勇回來了!

大勇,李大勇,丹陽郡公最器重的兒子。

正是因為與李大勇的因緣,蘇大為才能結識丹陽郡公,得他引入異人之門,傳授鯨吞之術。

早在幾年前,李大勇便不知所蹤。

後來蘇大為聽說,李大勇是去了百濟,執行什麼任務。

具體的事不清楚,但那任務一定非同小可。

一晃數年,李客師來信特地點出這件事,意思只有一個,那就是,李大勇都回來了,蘇大為你這小王八羔子也該回來拜見一下我老人家吧?

你們倆兄弟各奔東西,難得都回到長安,還不趕緊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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