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為示意周良和沈元繼續吃,自己出去看看。
院子裡雪已經積得有鞋面深,白茫茫一片,在夜色中,微微發光。
走近一些,聽到有人在拍門,再次喊:“是蘇大為家嗎?”
如果不是吃飯的房間是前院,離大門近,估摸這聲音都聽不到。
平時有點動靜黑三郎便叫了起來,這麼冷的天,剛又得了塊肉,這傢伙不知跑哪裡去啃去了,居然忘了看家護院之責。
蘇大為搖搖頭,應了一聲,過去開門。
心裡想的則是,或許自己是該給家裡添置幾個使喚丫頭了,可惜提過幾次,老孃總是不願意,說是自己有手有腳,不需要人服侍。
再則聶蘇那丫頭不懂收斂,要是讓外人看到她的神異,只怕傳出去惹來麻煩。
算了,這事回頭再說。
拉開大門,只見一個青衣漢子雙捧在懷裡,縮手縮腳的,似是很怕冷。
見到門後的蘇大為,漢子愣了一下,接著眼亮一亮,笑道:“蘇帥。”
“你是?”
“我是跟林老大的,老大讓我跟你帶句話。”
蘇大為再看看對方,依稀記得,好像是長安獄裡的獄卒。
“進來坐吧,喝杯熱酒。”
“不用了,我話帶到就走。”
對方笑了笑:“林老大說,他和你商量的那事已經辦成了,還不錯,讓你有時間去看看,在延平門那邊。”
“好,你告訴林老大,我這兩天會去。”
蘇大為點點頭,看著對方拱拱手,在雪裡縮著袖子,躬起身,轉身走進風雪裡。
......
天亮的時候,蘇大為從床上坐起,摸了摸腦袋,感覺還有點暈乎乎的。
託大了,周良拿來的那不是米酒,而是黃酒,還是有點度數的。
當時還不覺得,只是後來被冷風一吹,這酒勁就上來了。
抹了把臉,他飛快下床穿好衣物,去洗漱。
小院裡傳來聶蘇咯咯的笑聲,好像最近她的笑音越來越多了,每次聽到妹妹的笑聲,蘇大為心裡莫名的安寧。
“阿彌。”
同樣睡眼惺鬆的周良從隔壁房裡走出來,肩膀上搭著毛巾,手裡拿著把類似牙刷的豬鬃刷子。
這東西也是蘇大為鼓搗出來的。
穿越以後,最讓蘇大為難受的,莫過於和衣食住行相關的那些細節。
比如這時代的普通人家,早上刷牙就是拿柳枝沾點井水,在嘴裡來回刮咬幾下就算完事了。
家裡條件好一點的,或許還會沾點鹽末,用手指慢慢擦。
牙刷又不是什麼多難做的的東西,蘇大為當然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找來木頭做柄,弄了些豬鬃毛,一個唐代版的牙刷便弄出來了。
開始柳娘子和周良他們對蘇大為這份執著不以為然,可是試過蘇大為制的牙刷後,立刻體會到這不起眼小東西的好處。
現在不光柳娘子,就連周良、聶蘇和剛住進來的沈元,也培養了用牙刷刷牙的習慣。
私底下,蘇大為也想過,這牙刷能不能當做一門生意去推廣。
不過想想這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一推出去馬上就會被人仿製,才打消了念頭。
一邊用豬鬃牙刷沾了鹽在口裡仔細刷著,一邊看到聶蘇追逐著黑三郎,在小院裡玩鬧。
昨夜的雪還沒化去,聶蘇跑動起來,帶起一片片雪泥,很快把裙角沾滿了泥漬。
“小蘇,別亂跑。”
柳娘子擦擦雙手,從廚間裡走出來,看著聶蘇歡鬧的樣子,忍不住喊:“你這妮,咋恁不聽話,說了讓你別亂跑,你還到處跑”
聶蘇吐了吐舌頭,雙手背在身後,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溜小跑過來:“阿孃。”
“去換身衣服。”
聶蘇應了一聲,眼珠在眼眶裡滴溜轉了一下,看到一邊刷牙一邊衝自己傻樂的蘇大為,忽然指著跟上來搖尾巴的黑三郎,對蘇大為道:“哥哥,我能聽懂黑三郎和小玉說什麼。”
“什麼?”蘇大為愣了一下,把嘴裡的泡沫吐掉問:“你真能聽懂它們說什麼?”
“是真的,昨晚,我睡得迷迷糊糊,聽到小玉在嘀咕,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剛才跟黑三郎玩耍,我也能聽懂它說的。”
“懂獸語了?”
蘇大為第一反應不是懷疑聶蘇說的,而是一低頭,把黑三郎兩隻爪子抱起來,跟人一樣立著:“黑三郎,說兩句。”
黑犬無語的翻了蘇大為一記白眼,嗚咽了兩聲。
那是一種關愛智障的眼神。
蘇大為卻顧不上計較這些,向聶蘇追問:“黑三郎說什麼了?”
“它說......”
聶蘇捂著嘴笑得直不起腰:“它說哥哥是傻蛋!”
“好你個小蘇,我看分明是你繞著彎子說我壞話。”
蘇大為把手裡黑三郎拋開,上去一把按住聶蘇的腦袋,在她一片雪雪求饒聲裡,直把聶蘇的髮髻揉亂才罷休。
然後,蘇大為就被柳娘子臭罵了一頓。
家宅後院的演武場。
蘇大為替自己定製了些健身器材,如石鎖、啞鈴,槓鈴等等。
反正不管什麼修煉秘法,身體基本素質是第一位的。
若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經歷過元炁洗髓後,自身的潛力上限大大提高了,無論是力量、速度、反應,都比原來強得太多。
而且蘇大為能感覺到,自己每天都還在進步,這個過程彷彿沒有止境。
只是,不能跟聶蘇比,
聶蘇才是真正的妖孽,睡一覺起來,就掌握了水系元炁,再睡一覺起來,又進入胎息境界。
今天,睡起來學會了獸語......
蘇大為感覺,算了,沒什麼感覺。
按慣例把體能三大項練了,又行了一趟拳,活動了一下筋骨。
最後又用龍形九轉的法門,擰轉脊椎,聽著腰脊發出“崩崩”響聲,彷彿身體裡有一條大龍,隨著動作在抻筋拔骨,催動氣血。
良久,蘇大為身體保持著一個奇特的姿勢,長長的吸了口氣。
鯨吸。
附近空氣隨著這口氣,一齊湧入蘇大為的喉中,隨著元炁下入丹田,再擴散至四肢八骸,瞬息走完一週,最後又化作一股白氣,從口鼻間“咻”的一口噴出。
吐息如箭,直射出尺許遠。
按李客師所說,能將氣息吐出成箭,那代表體內元炁凝鍊登堂入室,已經是異人裡的八品頂峰。
再加把勁,大概就能踏入七品。
異人分九品,最強者,為一品異人。
自己僅僅是八品,就已經能化元炁為雷電,如果再變強,真不知會擁有什麼樣的能力。
剛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就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尉遲寶琳大步流星走進來,扯著大嗓門喊道:“阿彌,我來找你了!”
周良跟在後面,三步並做兩步的,才能勉強跟上尉遲寶琳。
“怎麼這麼早過來?”
“昨晚遇到獅子,他說你找我,反正兩家近,我尋思著你應該起來了。”
“嗯,我聽他說上次和霸府的人衝突,武侯損失不小,你打算去人家裡探望一下?”
尉遲寶琳撓撓頭,苦笑一聲:“都是認識的兄弟......我想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也算盡一份心。”
“什麼時候去?我跟你一起。”
“一會就走,我今晚要輪值。”
“好。”
說完正事,尉遲寶琳的雙眼亂轉,看了一眼蘇大為的演武場,目光立刻被場上的石槓鈴所吸引。
“這是何物?”
“是我打熬力氣用的器具,上次搬家時就在那車上。”
“有多重?”尉遲寶琳有些手癢,大步走上去:“我家裡有石鎖,不過兩百來斤,我嫌太輕,你這個看起來有些份量。”
“這個石槓鈴大概五六百斤吧,估計你拿不動。”蘇大為提醒道。
周良也在一旁指著槓鈴旁邊的石鎖道:“我算是力氣大的了,但是阿彌這些器物,我也只拿得動百來斤的石鎖。”
尉遲寶琳哈哈大笑,回頭看了一眼蘇大為:“不是我瞧不起阿彌,我雖不是異人,但這力氣是天生的大,阿彌要是和我比力氣,估計也差了點。”
說著,蹲下身子,雙手握上槓鈴的鐵桿。
這玩意奇重無比,尋常的木料早已承受不住,蘇大為是找鐵匠特製的鐵桿。
“起!”
隨著尉遲寶琳吐氣開聲,槓鈴杆一下子彎起,兩頭的石輪離地半尺。
然而,下一刻,尉遲寶琳一口氣洩了,“嗨”的一聲,手指一滑,石槓鈴重重砸在泥土夯實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尷尬,簡直是大寫的尷尬。
尉遲寶琳臉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也不知是剛才一口氣憋的,還是臊的。
周良看著尉遲寶琳,嘴角抽動,明顯在忍著笑。
而蘇大為就沒這些顧忌,直接笑出聲:“跟你說了這玩意挺重的,你拿不動。”
“我是沒吃晨食,所以......手滑了,對,一定是手滑了。”
尉遲寶琳嘴裡嘟囔了幾句,揉著有些發麻的手指,忍不住又道:“阿彌你真能舉起來?”
“我舉給你看。”
蘇大為上來,蹲下,雙手握緊槓桿,緩緩吸氣,雙手一較力。
鐵製的槓桿瞬間彎成一個誇張的弧度,然後,兩頭石輪拔地而起,整個槓鈴被蘇大為穩穩扛在了胸前鎖骨的位置。
尉遲寶琳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大為扛著沉重的槓鈴,似乎毫不費力的站起來,再低喝一聲:“開!”
雙腳成弓箭步,槓鈴被他穩穩舉過頭頂。
停了數息,蘇大為隨手一拋,石槓鈴“咚”的一聲砸在地面上,整個地皮隨之跳了跳。
“看,挺輕鬆的。”
“阿彌,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尉遲寶琳瞪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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