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劍!”
不等蘇大為開口,一旁的安文生眼睛一亮,脫口而出。
綦懷文露出讚賞之色,道:“有眼光,識貨!”
他走上前,拿起一把短劍,道:“你們進來辦事抓人,需小心謹慎。
雖說豐邑坊不禁武器,但終究有些醒目。這宿鐵匕,是我從星宿海的原石中提煉出了寒鐵打造而成。一百斤原石,也不過提煉一斤寒鐵。它不僅削鐵如泥,且內有乾坤。你們既然敢進來豐邑坊,想必身手不弱。運勁試試看,會有驚喜。”
驚喜?
安文生走上前,好奇拿起剩下的一把短劍。
他押繃簧拔出短劍,虛空揮舞了兩下之後,手一抖,劍身驟然暴漲,化作三尺青鋒。
“這是……”
安文生驚訝不已,失聲喊道。
一旁的蘇大為和蘇慶節也都瞪大了眼睛,因為他們都能感受出來,那暴漲的劍身,赫然是元炁所化。
“十年前,有星宿海商人帶了一大批的原石來到長安販賣,可惜無人識貨。
我也是偶然間從他手裡買了原石回來提煉,而後發現了這個秘密。可惜,等我後來再去找他時,他手裡已經沒有原石。三年後,那人又來長安,對我說他發現的那個原石礦,已經被朝廷駐軍,即便是他,也無法再找來同樣的寒鐵原石。
那些原石,我一共就打造出了三把宿鐵匕。
十貫一把,是我當年買原石的價錢。這還不算我提煉,打造宿鐵匕的開銷……不是我吹牛,這三把宿鐵匕若流入市面上,便是千貫也買不來。可惜,有人不識貨。”
蘇慶節臉通紅,吭吭哧哧半晌說不出話來。
蘇大為笑道:“綦掌櫃,他小孩子,跟他計較什麼?”
“一千貫,我要了。”
安文生突然開口,道:“三把宿鐵匕,三千貫,我砸鍋賣鐵,三天內也會給你湊齊。”
咦?
蘇大為看著安文生,道:“賀郎君,你不是說你已經沒錢了嗎?”
安文生頓時滿臉通紅,顯得有些難為情。
“這個,湊一湊,總是可以湊出來的。”
你個不要逼臉的傢伙,三千貫你三天就湊出來了,七八百貫你說沒有辦法?
蘇大為指著安文生,半天說不出話來。
安文生則低著頭,好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輕聲道:“這不能怪我,你那件事情,八字都沒有一撇呢,我怎麼敢一下子把家底都拿出來?這宿鐵匕不同,東西就在我面前,別說三千貫,就算是三萬貫,我實在不行就去找我師父,應該不難。”
蘇大為,沉默了!
你說的好有道理。
安文生的想法,他當然能理解。
你紅口白牙的說了一通,卻沒有一點實物擺放在面前。
安文生能夠仗義拿出三百貫,已經可以算作是超級大水喉了……
綦懷義不知道他們兩個再說什麼,道:“說了十五貫,那就十五貫,一共四十五貫,回頭我會找大豬要。至於你說的三千貫,還是留著吧。這裡是豐邑坊,我可不敢拿。”
所謂財帛動人心。
綦懷義一下子暴富,定然會引得許多人關注。
百十貫的都還好,三千貫……那弄不好會惹禍上身。
他之所以拿出這三把宿鐵匕,倒不是為了賺錢,更多是因為看在陳敏的情分上。
若非陳敏,別說三千貫,就算是三萬貫,他也不會賣。
“那,多謝綦掌櫃。”
三個人當中,蘇大為兜裡最乾淨。
別說十五貫,你讓他現在那個一貫錢出來都難。
好在綦懷義沒讓他現在就拿錢,也多少讓他安心了。
到手的寶貝,打死都不會再拿出去。蘇大為二話不說,就把那宿鐵匕揣進了袖子裡。
安文生也不客氣,把手裡的宿鐵匕收好。
目光,落在綦懷義手裡那把宿鐵匕上,見綦懷義把宿鐵匕放回托盤,他剛要伸手,哪知有人比他更快,唰的一下子,就把那宿鐵匕拿在手上。
“王二麻子,你不是不喜歡嗎?”
“我不喜歡,但我覺得,我二姐會喜歡。”
蘇大為幽幽道:“可你二姐如今在太原。”
“我先留著,等二姐回來了,我再送給她,不可以嗎?”
蘇慶節滿臉通紅,但有非常堅定的把宿鐵匕收起來。
他那模樣,讓蘇大為覺得好笑。
“好了,做你們的事情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綦掌櫃,有空出來,請你吃酒。”
“吃酒就算了,我在勝業坊有一家鋪子,若能多與些方便,就就算是請我吃酒了。”
勝業坊?
那是萬年縣治下。
蘇大為和安文生幾乎不約而同,齊刷刷看向了蘇慶節。
蘇慶節先前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佔了一個大便宜。聽到綦掌櫃的話,他在蘇大為二人的目光注視下,挺起了胸膛。
“綦掌櫃放心,我保證勝業坊中,無人敢去招惹你的鋪子。
對了,你的鋪子叫啥名字?”
不等綦掌櫃開口,蘇大為和安文生已經拖著他往外走。
“你們作甚?”
“你這頭蠢獅子,回頭去勝業坊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怎麼查?”
蘇大為用一種不忍直視的目光看著蘇慶節,輕聲道:“綦掌櫃的姓氏如此獨特,很難查嗎?”
“我……”
蘇慶節還想爭辯兩句,卻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是啊,這個問題,好像是有點蠢!
“綦掌櫃,我們走了。”
“好走,不送。”
綦懷義也不相送,轉身在屋裡坐下。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回味之色。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自言自語道:“還真是有趣的小子。”
抬手拍擊兩下,之前那個托盤的崑崙奴進來,躬身一禮道:“掌櫃的,有何吩咐?”
“他們走了?”
“已經出去了!”
“叫人跟著,按老規矩辦。”
“是。”
“對了,告訴下面,這次要送出去的豬有點多,大家辛苦一點,酬勞加倍。”
“明白。”
崑崙奴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
看得出來,綦懷義並非第一次做這種勾當。
他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活動了一下筋骨,自言自語道:“看樣子,豐邑坊今晚,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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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為三人出了綦記,天已經黑了。
此時的豐邑坊,在夜幕中迸發出了勃勃生機。
街上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街頭巷尾,有打把式賣藝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一家家店鋪門前,都是燈火通明。
在這裡,你想吃的,想買的,無論是否是違禁品,只要拿錢出來,都可以隨意購買。
“他們,不怕官府追究嗎?”
蘇慶節忍不住,在蘇大為耳邊低聲道。
“官府,管不到這裡。
他們只要不造反,沒人會在意他們做什麼。獅子,這裡是無序之地,什麼律法道義都沒有金錢和拳頭來的有用……不過,看著吧,這種繁華榮光,持續不得太久。”
蘇大為嘆了一口氣,走出了巷陌。
大街上,更加繁華和喧囂。
說來也奇怪,在這種喧囂和嘈雜之中,一切又顯得格外平靜。
這種場面,蘇大為還真的是沒有見識過。
包括他的前生,最多也就是在電影電視裡,從一些港片中,看到過類似的景象。
叫什麼來著?
對了,九龍城寨!
嗯,如今的豐邑坊,和港片中的九龍城寨頗為相似。
他們一路走出中區,見到了各種罪惡的景象。小巷深處,一群潑皮正在持械鬥毆;可就在巷口,幾個衣裝暴露的女子,卻在招攬客人。路上行人,都熟視無睹。
“你待會兒行動,要小心點,知道怎麼逼問嗎?”
“知道。”
“別鬧出太大動靜,問出訊息後,就到東壁中區那邊和我們匯合。”
“明白。”
蘇慶節一改先前的稚嫩表現,露出了鄭重表情。
抓人?
他可是專業的。
這幾個月裡,被蘇慶節抓到的惡人,已超過了兩位數。
但蘇大為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畢竟,蘇慶節的經驗實在是太少了。兩個月的不良人,他又能瞭解什麼?馬大惟說穿了,只是讓他做一個攻堅手。那些真正的陰暗勾當,自有胡麻子他們出面。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蘇大為暫時也找不到比蘇慶節更合適的人選。
叮囑了一番蘇慶節,三人在路口分手。
看著蘇慶節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之中,安文生突然道:“阿若,我怎麼覺得,他不太靠譜啊。”
“年輕,見識少罷了。”
“你這話說的,我記得你好像比他小。”
“可我沒有一個叫蘇烈的老子。”
安文生哈哈大笑,口音隨之出現了變化,帶著幾分武威的口音。
他和蘇大為並肩而行,恍若一個渾不知世道險惡的公子哥,一路走一路問,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這傢伙,絕對不是他表面上看去的那麼單純。
不過想想,似乎也不足為奇,安文生從小跟著他師父四處流浪,眼界和歷練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蘇大為突然間,有些好奇:這安文生的師父,又是什麼人呢?
就這樣,兩個人不知不覺,就到了豐邑坊東壁。
蘇大為和安文生點點頭,在一個岔路口,突然分開來,一個往西走,一個往北走,很快就被人群淹沒。他們根據豐邑坊的地形,絕對從兩邊開始抓人,最後在東壁中區匯合。
這次行動,有點麻煩。
說實話,哪怕蘇大為有異人手段,在這次行動中,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這是一次需要冷靜和智慧的行動,暴力手段固然不可少,但更多的,是要看臨場反應。
只是,綦懷義的人在哪裡?
蘇大為一路下來,始終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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