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心裡話,蘇大為一點都不想參加這次行動。
可是看蘇慶節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他也知道,估計是躲不過去了。
蘇慶節這傢伙,其實不錯。
雖說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很愉快,但是對蘇大為而言,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情。
當然了,若有機會收拾蘇慶節一頓,他也非常樂意。
畢竟,那次見面,蘇大為要保護聶蘇,同時不想讓事態變大,所以只能被動挨打。光捱打不還手,從來都不是蘇大為的性格。他也在找機會,把這一頓還給蘇慶節。
“只我們兩個嗎?”
“我會調一些人過來。”
“什麼人?”
陳敏插話道:“如果你想從軍中調人,那就算了。
豐邑坊那邊的人,都長了狗鼻子。軍中行伍,特徵太明顯,只怕沒等進去就被人看破身份。”
“啥?”
蘇慶節愣了一下,露出愕然表情。
很顯然,陳敏說中了,他還真的是想從軍中抽調人手。
“陳帥說的不錯,軍中行伍的特質太明顯,確實不太合適。”
“那我怎麼辦?”
蘇慶節苦惱道:“難不成,從不良人中抽調?”
“也不行!”
陳敏道:“豐邑坊那邊對不良人很熟悉,所以也容易打草驚蛇。”
蘇慶節聽了這話,頓時沒招了。
尉遲寶琳突然靈光一閃,道:“陳帥,你可有辦法?”
“辦法嘛,有!”
“願聞其詳。”
“你們,有錢嗎?”
“啥?”
陳敏道:“豐邑坊裡,錢可通神。”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們想找人配合行動,必須要豐邑坊裡面的人才行。
我有一個老兄弟,在豐邑坊混的不錯,可以幫你們。當然了,前提是你們得出錢。”
“多少錢?”
陳敏,豎起一根手指。
“十貫?”
“哈哈,十貫可以帶你們在裡面轉轉。”
“那要多少錢?”
“一百貫,少一文錢都不行。”
“一百貫?”
尉遲寶琳和蘇慶節,不約而同驚撥出聲。
蘇大為看了陳敏一眼,心裡也暗自吃驚不小。
一百貫可不是小數目。以蘇大為目前的收入,一年下來才不過二十貫上下。這一百貫……嘖嘖嘖,確實是個大數目。
“怎麼,兩位連一百貫都拿不出來?”
尉遲寶琳有些尷尬,道:“也不是拿不出來,只是一時間……陳帥,可不可以寬限幾日?畢竟這一百貫不是小數目,我雖拿得出來,但也需要時間,寬限個兩天如何?”
“可以。”
陳敏笑道:“那你們兩天後在行動。”
“這可不行。”
尉遲寶琳頓時急了,“必須要今天行動。”
“可以啊,拿錢來,西市櫃坊的飛錢就行。”
尉遲寶琳的黑臉,變成了紫色。
他看了一眼蘇慶節,那意思好像是在說:要不,你幫忙墊上?
蘇慶節搖搖頭,表示有點困難。
蘇大為一旁笑了,原來兩位勳貴公子哥,都是窮光蛋。
看著兩個窮鬼為難的樣子,他非常開心。畢竟,這兩位都不是普通人,能夠見他們為難的機會,可著實不多。
“確定兩天可以湊齊?”
“嗯。”
蘇大為點點頭,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裡?”
“坐這裡等著。”
“哦!”
兩個窮鬼被蘇大為的氣勢壓制住了,老老實實坐下來。
蘇大為出去了大約有一刻鐘光景,施施然就回來了。
他手裡拿著一張紙,走到尉遲寶琳和蘇慶節面前,啪的就拍在了兩人面前的桌上。
“簽字,畫押。”
“什麼?”
“借錢不打欠條嗎?”
“啥?”
蘇慶節瞪大了眼睛看著蘇大為,然後低頭看向那張紙,就見上面寫著:今借到蘇大為開元通寶一百貫,兩日後(即八月十三日)歸還一百二十貫。逾期一日,加息十貫。
落款是借款人。
“借兩天就二十貫利息?逾期一日十貫利息?”
“不願意?那算了。”
蘇大為說著話,就要收走欠條。
尉遲寶琳忙伸手按在了欠條上,“我借,我借。”
說著話,他提筆在借款人下面寫了尉遲寶琳四個字,然後蓋上了手印。
蘇慶節瞪著蘇大為道:“姓蘇的,我看錯你了,奸商!”
他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老老實實按下了手印。
蘇大為小心翼翼把欠條收好,從袖中取出一張飛錢,遞給了陳敏。
“十一叔,怎麼和裡面聯絡?”
“你們等著。”
陳敏也不客氣,收了飛錢就走。
大廳裡,只剩下蘇大為三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氣氛一度顯得有些尷尬。
“尉遲,接下來,怎麼做?”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沒想到豐邑坊裡會這麼複雜,想著進去後把人帶出來就好。”
“那就是,沒有計劃嘍?”
“有,但好像沒啥用處。”
“跟沒說一樣。”
蘇慶節和尉遲寶琳低聲交談,卻沒有發現,蘇大為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卷地圖進來,啪的扔在桌上。
“這是什麼?”
“豐邑坊的地圖。”
蘇大為說著,上前把地圖開啟,鋪在了桌子上。
“長安縣五十四坊,每個裡坊每年都要更換詳細地圖。
不過豐邑四坊除外,這是三年前繪製的地圖。不過想來不會有太大的變動,可以用來進行參考。你們看,豐邑坊的格局,與其他裡坊有點不太一樣,是雙十字街格局。如此一來,共分為九個大區。九個大區裡,又按照雙十字巷劃分,共八十一區。
所以這裡面的情況,確實非常複雜,街曲相連,錯綜複雜。如果不熟悉裡面的路經,甚至有可能會迷路。剛才十一叔說的你們也都聽見了,那裡面沒一個善茬子。”
尉遲寶琳和蘇慶節,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代表著街曲巷陌的線條,不禁面面相覷。
想過會有難度,可沒有想到,會如此麻煩。
“說吧,你們說的那幾個人,大致在什麼位置?”
聽了蘇大為的話,尉遲寶琳和蘇慶節立刻撅著屁股,趴在地圖上檢視。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尉遲寶琳在地圖上標註出一個個的圓圈,然後抬起頭來。
“分的很散啊。”
“是啊,所以我們才想找你們配合。”
“可問題是,按照你們標註的位置,這些人分散於四個大區中的七個小區。還有兩個人,目前位置不明。這想要抓人,可不太容易,一不小心就可能會驚動對方。”
蘇慶節和尉遲寶琳,都沒有反駁。
蘇大為說的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的確很難。
“姓蘇的,你有什麼想法?”
“我?”
蘇大為搓揉麵頰,輕聲道:“說實話,我現在腦子裡也是一鍋粥。
分的太散了,而且咱們人手太少。除非,你們能再找來幫手,否則我覺得很難成功。”
“這個時候,一下子我去哪裡找人?”
蘇大為蹙眉沉思,久久不語。
片刻後,他抬起頭道:“我倒是有一個人,但我不清楚,他是否願意。”
“誰?”
“是誰,你就別管了,反正絕對可靠。”
“這個……”
“你們要同意,我現在就去找他商量;你們要是不同意,當我沒說。”
“可你總要告訴我,這個人真的如你所言,可靠嗎?”
“人家老子可能比不上尉遲,但比你可一點都不差。”
“哦?”
蘇慶節聞聽,瞪大了眼睛,“誰?”
“別廢話,同不同意,同意了我把人叫過來,你們自然就明白了。”
尉遲寶琳看向了蘇慶節,蘇慶節也看著他。
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之後,尉遲寶琳一咬牙道:“為了我老子的臉面,我同意了。”
“那你們在這裡等著。”
蘇大為招呼了一聲,轉身又一次走出大廳。
大約過去了一刻鐘的功夫,就在尉遲寶琳和蘇慶節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蘇大為帶著安文生,就走了進來。
“你是……安大痴?”
看到安文生,尉遲寶琳愣了一下,脫口就喊了出來。
安文生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蘇大為連忙伸手把他攔住,對尉遲寶琳道:“尉遲校尉,你怎麼說話的?還不道歉。”
“我……”
尉遲寶琳滿臉通紅,猶豫一下,走上前躬身一禮道:“安大……兄,剛才是我嘴賤說錯了話,你大人大量,別往心裡去。不過說真的,我確實是有點出乎意料,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對了,安大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和他認識的?”
安文生冷冷道:“我是長安縣不良副帥,和蘇帥是同僚,我為何不能在此?”
“你,不良人?”
尉遲寶琳傻了,覺得有點轉不過彎來。
啥時候這不良人也成了熱門?
獅子腦子進水了跑來當不良人也就罷了,安文生也跑來當不良人了?
要知道,安文生雖說也是勳貴子弟,但由於自幼就漂泊在外,和其他勳貴子弟沒有什麼交情。安興貴老來得子,對安文生寵的不得了。加之安興貴自己也是個相當淡泊的人,對安文生從來不會強加約束。哪怕安文生回來,他也沒有逼迫著安文生和其他勳貴子弟交往。當然了,一些老朋友的子弟,認識一下似乎也很正常。
安文生性子單純,說話也很直爽。
在和那些勳貴子弟的交往中,著實得罪了不少人。
那些勳貴子弟,個個都驕橫無比。有時候被安文生懟的夠嗆,就忍不住想和他動手。
但結果嘛……
一來二去,在許多勳貴子弟眼裡,安文生屬於那種無法交流的人。
他們打不過安文生,又不好在家裡人面前告狀,只能私下裡喚安文生做‘安大痴’。
痴,在唐代,和後世‘傻子’的意思差不多。
安大痴,就是安大傻子。
事實上,唐人罵人,多以痴漢相稱。
只不過他們口中的痴漢,和後世許多人所理解的‘痴漢’,意義完全不同。
“他是誰啊!”
蘇慶節見尉遲寶琳態度有點怪異,於是低聲問道。
“涼國公之子。”
“梁國公?梁國公家的幾個公子,我都見過啊。”
聽蘇慶節這麼說,尉遲寶琳就知道他理解錯了。
“不是你以為的梁國公,是涼國公,涼州的涼,安大將軍的公子。”
“哦!”
蘇慶節,這才恍然大悟。
“他,行嗎?看著文質彬彬的,跟個書生一樣。”
“行嗎?”尉遲寶琳低聲道:“他一個人能幹翻程家五蟲。”
“程家五蟲?”蘇慶節有點不服氣了,道:“我也可以幹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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