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的撕裂下去。
要麼自己成為全大唐之敵。
要麼自己一怒血洗朝廷。
然後大唐各州分裂,軍閥權臣四起,群雄逐鹿。
然後胡人再一次亂華。
有意思嗎?
若這麼做,今後數十年,自己就被綁在那張龍綺上,為這個帝國千千萬萬子民,耗盡每一滴心血。
最重要的是,不會有人感激。
所有人只會在背後戳著他的脊樑喊:看,那個暴君,那個篡臣!大唐並無失德之處,聖人李治乃有為明君!他這個叛逆之臣。
是的,那是一定會出現的。
天下民心,天命還是在大唐啊。
哪怕歷史上武則天另立武周朝,但武則天最後還是得還政於李唐。
為何?
天下這麼大的事,是一個人能幹完的嗎?
真到哪一步,只怕身邊兄弟,第一個會跳出來反對。
與自己決裂。
與其這樣。
不如就維持現狀吧。
他認命了。
帶著防疫之法,帶著堆肥之法,回到長安。
是他對大唐,最大的善意。
也是他的仁心。
做到這一步,立德立功都有了。
也算不枉穿越到大唐,歷練這十八載吧。
只是,後面的事,誰能想到呢?
他的地位是超然了。
權柄是更重了。
聖人與武后也更倚重了。
但是這一切,和小蘇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所有這些紛亂的念頭,從模糊到清晰。
直到心神回到眼前此刻。
蘇大為向著面前關切的李淳風、丹陽郡公李客師,還有袁守誠長聲嘆息:“為大唐,我已做得夠多了,那種推倒一切重來的事,對我沒有意義。”
“洛陽之事……”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蘇大為牽起一臉擔憂的聶蘇,握了握她柔軟的手指:“我就想帶著小蘇,重走一下當年走過的路,還望郡公成全。”
“成全?”
李客師抬頭,蒼老的眼中閃過一抹怒其不爭的怒意:“臭小子,我們三個老道已經黃土半埋脖子了,縱是我們成全,洛陽那位,他會成全嗎?”
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李客師與李淳風、袁守誠,三人都是道家宗師級高人。
雖然年歲已大,但心性非常人可比。
哪怕真的大限已到,都是以一種豁然達觀之態來面對。
並不會去畏懼生死。
但是,李治不同。
這十八年來,李治的為政手腕非常厲害。
削平長孫無忌,收拾關隴和山東貴族。
外平西突厥、百濟、高句麗、吐蕃、西域諸胡。
內平高門貴姓,門閥士族。
朝政雖然時有迭宕,但始終能安然渡過。
四海平定,萬國來朝。
天可汗之名,實至名歸。
乃封禪泰山,稱天皇天后。
但是,到了後期。
特別是近一兩年。
從移都洛陽之後。
很明顯,李治有些不正常。
甚至將朝政丟給武媚娘,自己在宮中覓地潛修。
以圖續命。
很明顯,李治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
他怕死。
任何英明雄主,到了末年,都會有昏聵之舉。
並非是他們不明白。
而是人真的到大限將近之時,心態崩潰,心性大亂。
到那個時候,整個天下,與我何加焉?
如果我死了,這一切對我有何意義。
人在不同的階段,認知是不同的。
在擁有健康時,不會把時間當一回事。
只會不斷追求功名,追求功業。
可一但失去健康。
意識到時日無多時。
觀念就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再多的功業,哪怕是偉大帝國,和個人的生命比起來,也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心態變了。
如果聖人李治,還有十年二十年陽壽。
那麼他有無數種手腕,可以不起波折的將蘇大為離開洛陽,這一惡性政治事件,平息下去。
但是他沒有時間了。
比起平息事態。
如何更快的抓到蘇大為,逼問修煉之法,尋求延長壽命。
這才是此刻李治最迫切的需要。
也是最真實的人性。
所以,李淳風三人縱然願意。
但是洛陽的聖人,又如何肯成全蘇大為的任性?
成全你阿彌,誰成全聖人?
這位人間帝王,在拚盡一切努力,在無聲的吶喊:朕,想活下去!
“聖人那邊……”
蘇大為斟酌著,緩緩道:“我相信他會明白孰重孰輕,縱然我有違聖意,他也不會動我的母親和好友。”
在蘇大為心裡,李治仍是那個李治。
那個頭腦清醒,善於帝王權術的李治。
可惜……
那是你把聖人想得太完美了。
聖人如今,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聖人了。
李淳風臉上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但是這一切,他終究沒法說出口。
只是跺跺了腳。
“聖人等不起。”
等不起?
是啊,李治真的時日無多了。
李淳風看得出來。
別人也看得出來。
沙門那邊,要極力挽留李治的壽元。
想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李治是崇佛的。
曾為母獨狐皇后修大慈恩寺。
若是新帝登基,誰能保證,佛門能繼續這種輝煌?
對於垂死的帝王來說。
時間與耐心,是這世上最大的奢侈品。
“怎麼可能!”
蘇大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道:“聖人雖然一直身體欠佳,但有孫老仙翁為其調理,再活十幾年不成問題。”
歷史上,李治可是到683年才死。
如今才是總章二年,足有十三年的時間。
可以任由這帝王揮灑。
雖然,這十幾年他的身體會越發不成。
終日纏於病榻上,不得不將朝政交與武媚娘處理。
“我們不爭論這個。”
李淳風擺擺手:“聖人詔令,你願不願回去?”
李客師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過來。
袁守誠摸著葫蘆,灌了口酒,嘿嘿笑道:“依我算,當今聖人有一劫只怕難過去,若是新皇登位,說不定阿彌你的日子會好過點。”
“袁道長,請慎言!”
李淳風向袁守誠怒視過來。
一些話,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非但不該說,連想都不該去想。
蘇大為沉默了。
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歷史,真的是不可改的嗎?
當然不是。
自己的到來,已經改變了許多事。
那為何李治就不可能提前駕崩?
如果這位聖人真駕崩,對自己是福是禍?
講道理,李治若真死了,理當太子李弘繼位。
武后輔國。
這個結果,也不壞。
哪怕就是武媚娘當朝,真做那則天大帝。
對自己也不會比現在的李治朝更糟。
所以,問題在於眼下。
若李治真快死了。
很多行動,必然會加快,很容易失控。
“郡公,你們……你們覺得,聖人還有多久?”
蘇大為向李淳風和李客師看去。
離開洛陽前,自己也曾看過李治的面相。
不像是壽元將近的樣子。
李客師瞪了瞪眼,下巴上的白鬍子翹起來。
那表情,是想罵又忍住。
你讓做臣子的,如何去說這種問題。
去討論皇帝什麼時候歸天?
合適嗎?
袁守誠在一旁抹著鬍鬚上的酒水,冷笑道:“若他安心修煉道門功法,慢慢靜養,原本再活個十來年都容易。但最近聽聞他開始練密宗一門神通,叫什麼‘破瓦法’,說是能轉移神識。
依老道推算,練這玩意,非得速死不可。”
轟隆!
一道雷電劈過。
袁守誠卻敏捷如猿,一閃身避開。
乃是李客師與李淳風,忍無可忍,幾乎同時出手,要讓他閉嘴。
被這一打斷,袁守誠自然說不下去。
但來龍去脈,蘇大為也明白過來。
原本想長生,結果弄成了速死……
也真是令人無語的結局。
他心中默默思索著,似乎在推演什麼。
雖然不像是袁守誠和李淳風,學過六壬、紫微、周天推衍,但身為一品大能,法則之下,本就有一絲窺探天機的能力。
“聖人……當還有一年時間。”
他緩緩踱步,沉吟道:“郡公,岳丈、袁道長,能不能請你們幫我帶話給聖人,就說,我需要半年時間,給我半年時間,我定回洛陽,親自向他賠罪。”
停了一停,迎著李淳風等人古怪的目光,他繼續道:“到那時,我自有能讓聖人長生之術。”
嗯?
三道凌厲的目光,一齊向他看來。
李淳風、李客師與袁守誠,同時眼中精芒大盛。
好傢伙。
你這是承認,自己擁有白玉京的秘密了?
白玉京這事,三人早有耳聞,但是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做為道門碩果僅存的宗師,他們比旁人更不信那些無羈之談。
昔年大唐第一人,袁天罡,都沒能熬過大限。
千古一帝太宗皇帝,也沒擋住死神的腳步。
哪有什麼長生,哪有白玉京。
但是,蘇大為的話,顯然不是信口開河。
他們瞭解蘇大為的為人。
從不做沒把握之事。
若說有,那也只有為聶蘇才會令他進退失踞。
若真有白玉京……
不動心,是假的。
別說李治。
天下誰不想長生?
李淳風、袁守誠、李客師三人,壽元也快耗盡了啊。
也不知還能活幾年。
若阿彌真有長生之術……
三個老道的心,隱隱有些活泛起來。
袁守誠壓抑著激動,故意裝出平靜:“你小子莫非真知道白玉京?”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想答。”
蘇大為目視三人道:“但請給我半年時間,半年之內,我必定回來,到那時,一切問題,自有我來承擔。”
“包括替聖人續命?”
“包括替聖人續命。”
蘇大為斬釘截鐵道。
續命……
那個可以商量。
只要有一個時間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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