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
“蘇大為此人我只是聞名,卻沒有見過,不知此人究竟是通道?還是崇佛?”
“法善好像與此人相識?”
“永徽年間天子令徵西突厥,當時蘇大為在軍中,我也曾隨軍出征,與他有過一段交情。”
葉法善沉吟道:“此子修為不俗,據他說是師承丹陽郡公。”
“丹陽郡公?那算是我道門一脈。”
“今夜他一怒出手殺了白馬寺無塵,只怕這筆帳會算到我道門頭上。”
“至少,這蘇大為不可能倒向沙門僧眾了,他能擊殺無塵,可見修為通天,對我們只有益處。”
“我剛起了一卦,此事福禍相倚,喜憂參半。”
“在此非常時刻,出了這樁事,只怕天下又要物議紛紛。”
“嘴長在別人身上,任他們說去吧,總之這次辯法,茲事體大,將決定我道門和佛門力量消長……絕不能有失!”
“所以,蘇大為這件事,對七日後辯法有何影響?或者換個說法,我們能否利用此事……”
青煙升起。
老君像在煙氣中雙眸低垂。
神秘而深邃。
……
大宅裡燈火通明。
李敬業剛剛結束一天的飲宴。
接過府裡侍女遞上來的溼巾,在臉上不緊不慢的擦拭著。
他現在正當壯年。
生得高大俊朗,皮膚透著健康的麥色,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和優雅。
這應該是個自信的人。
對自己的貴族儀表,十分在意。
一邊擦拭著臉龐,清潔著臉面,一邊聽著府中下人將不久前白馬寺上的事,一一道來。
“竟有此事?”
李敬業擦完臉,將溼巾疊好,交給一旁的侍女,不忘向她點頭致謝。
轉眼看向通報訊息的僕從道:“訊息確實嗎?”
“郎君,此事千真萬確,據信太史局和都察寺的人已經出手了,正在一一清除那些百姓的‘議論’。”
李敬業點點頭,做為李勣之孫,未來的國公,他自然知道,李唐這個帝國機器下,藏著多麼龐大的力量。
簡直是一座精密的機器。
雖然單獨一名緹騎,一位太史局的星官,好像沒有強到無視一切的境地。
但是十個、百個、千萬個呢?
這些異人,被帝國網羅在大唐的體系內,成為這具暴力機器的一部份。
在太宗時期,定下了一切章程。
禁止那些神通異人,去幹涉皇帝與帝國之事。
與天下山川精魅、詭異、異人定下誓約:非皇帝允許,一切大能,不得人前顯聖,否則將遭到大唐傾國之力去抹殺。
為的是異人的歸異人,百姓的歸百姓。
太宗皇帝並不想,自己的子民,受大能神通者的蠱惑。
教法不能凌駕於大唐律法之上。
所以今次的事之後,會有專人去做消除手尾工作。
那些見到此事的百姓,大概會被太史局和緹司的人,逐一清除記憶吧。
當然,身為貴姓高門,李敬業這些人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特權。
這些資訊渠道,不會對他關閉。
“沒想到,那個蘇大為竟有如此本事,連白馬寺的聖僧,都被他給打殺了。”
李敬業喃喃自語,眉頭微皺,旋即又舒展開:“阿翁還叫我去折節下交,上次忘了去,還被阿翁好一頓揍,幸虧我跑得快,我說什麼來著?
似這種寒門出身的人,就如暴發戶一般。
縱有能力,也把持不住自己的本心。
稍不注意,便會闖出禍來。”
說完,頗有些得意的擊掌道:“還好,我與此人並無深交,這件事不會牽連到我。”
“呃,郎君,阿郎十分看中蘇大為,明日朝會,要不要……”
“不急,我先看看風向,如果此事不大,我便做個順水人情,若是蘇大為被聖人懲治,那我也不能為他把自己搭進去。”
“阿郎那邊……”
“阿翁年紀大了,許多事他看不到。”
李敬業拍了拍扶手嘆道:“當那些沙門和尚是好惹的嗎?那可是追隨太宗的十八聖僧啊!”
幸好阿翁在長安養老。
洛陽這邊的事,我自己定奪便可。
……
“官府中人,同氣連枝,那蘇大為犯下如此大惡,還被金吾衛護送回府……要想報仇,絕不能靠官府。”
殿中,傳出一個沙啞闇弱的聲音。
說話的人,似乎受了極重的傷,一句話說完,氣息不穩,有一種隨時可能斷氣感。
話裡透出的怨毒之意,更是令人遍體生寒。
這是一間金碧輝煌的佛堂。
但並非尋常供佛之處,而是在白馬寺地下。
是一間地宮。
地宮呈倒鬥型。
越往下越深,越隱秘。
深入地下七層之後,方是佛堂。
放眼望去,整個佛堂以黃金裝飾,金光閃耀。
在正前方的照壁上,有一巨大佛龕。
佛龕中有一尊金色佛像。
與後世的佛像不同,這尊佛像不似中土之人,更像是天竺人。
捲髮,高鼻,深目。
雙手結印,盤膝而座。
佛像十分精緻,每一絲肌膚線條,每一道衣褶紋理都明明白白,一絲不亂。
整個佛像,透著輝煌與壯闊之美。
昔年天竺僧東來,一直到洛陽落腳,停駐在此修建白馬寺。
因經書皆由白馬所馱,故以此名。
但不為人知的事,苦苦收集金銀財賦後,胡僧們按照佛陀的原貌,打造了這尊等身像。
當世大唐唯一一座,完全按佛陀生前模樣做的造像。
光是這尊金像仍不足為奇。
真正的鎮寺之寶,在金像頭頂。
那裡有一座小小的長明燈。
燈中放著一粒骨珠,璀璨生輝。
佛骨舍利。
這是佛陀坐化後,所留下的舍利之一。
當年天竺胡僧東來,所帶的佛門重寶,便是此物。
此舍利為佛陀法身所化,有諸種不可思議,不可思量之功德、異象。
正因有佛骨舍利,白馬寺方能稱大唐沙門祖庭。
一切中土佛法,皆從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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