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多行募兵制。
如劉備少時隨恩師南下平亂,堆錢伐賊,便是募兵。幕府五校、麴義別部,還有薊國蕩寇、討虜、破賊、戈船四校尉。及典軍、橫海二中郎將麾下兵士,皆重資募集。
薊國崇文尚武。劉備不在國中,或外出平叛,或暫居洛陽,王傅黃忠雖未擅自募兵,各城卻皆有大量民兵駐防。
比照更賦,時下非職業軍人,約有三類:“更卒”、“正卒”、“戍卒”。
正卒源於周代軍制。每戶出一人,編成正式兵員,謂之正卒。“其餘為羨(卒)”。“一家兄弟雖多,除(出)一人為正卒。正卒之外,其餘皆為羨卒。”
大肆募兵必遭人忌。關東播亂,朝廷令不能出洛陽,控制力大不如前。此一時彼一時。又說此消彼長。陛下對薊國的容忍度,必然急速萎縮。如此大背景下,劉備斷不可輕舉妄動,引火燒身。
陛下之所以對劉備諸多關照。錢給的足是其一。作為一個成功的皇商,陛下有商人重譽守信的自律。拿人錢財定要與人消災。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還懂得打折促銷,名人效應諸如此類。
今漢與前漢,國情完全不同是其二。前漢諸侯王乃是心腹大患。而今漢,外戚專權,把持朝政,才是生死大敵(請注意)。
試想,諸如大將軍梁冀,竟敢毒殺幼帝。為把持朝政,接二連三盡取漢室童子為帝。待梁冀伏誅,先帝駕崩,竇大將軍即便與劉淑、陳蕃合稱“三君”,依然立了個小皇帝。
其中原因,不言自喻。
再加上,飽受打壓的諸侯王,早已不成氣候,龜縮在王城之內,整日尋歡作樂,不問政務,混吃等死,何談威脅。
故在陛下眼中,最大的威脅不是劉備。而是何後以及大將軍何進——陛下自己的外戚。或許陛下心頭大患的排列順序,外戚>黨人>世家>反賊>宗室。劉備甚至排不到前三。
劉備又號稱天家麒麟,起於微末,為人忠義。陛下悉心提拔,便是為“以宗室制衡外戚”。
為何是劉備?
起身微末,沒有龐大的勳貴人脈。娶平民髮妻,與世家大族亦無干系。自身又是豪傑,知恩圖報,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義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漢室宗親之中,還有比劉備更合適的人選嗎。
為什麼非要是宗室?
家國天下。
最放心的當然是自家人。
如前所說,看看陛下任命的首任州牧之中,有多少出身宗室,陛下之心,便可窺知一二:諸侯並起時,天下十三州,劉氏宗親為州牧刺史者,有幽州牧劉虞、荊州牧劉表、益州牧劉焉、揚州刺史劉馥、兗州刺史劉岱、揚州牧劉繇,還有劉備的豫州牧。說半壁江山也不為過。
劉備以薊國君兼領輔漢大將軍,也非陛下首創。明帝時,東平憲王(劉)蒼為驃騎將軍,位在三公上。
再加上劉備棄配享太廟,又上表分封諸子。所以,若不發生天下大亂。皇權一如既往,還像原先那般,正常輪替。劉備永無可能,覬覦皇位。
問題是,如今天下大亂,情況似乎不正常了。
陛下開始擔心劉備了。
當然,陛下的擔心,與時局息息相關。一旦黃巾之亂被剿滅,天下重歸大治。一切皆恢復正軌。陛下的擔心,自當渙然冰釋。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
作為一名曠古爍今的皇商,如何趨利避害。陛下自當遠超常人。
一言蔽之:天下太平時,首害乃外戚。天下大亂時,首害便是宗室。
對陛下而言,『天下太平時,梁冀乃是前車之覆。天下大亂時,光武便是後車之鑑。』
此二者,皆是危及江山的心頭大患。
故而“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
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不可拘泥。不然便會得出一個脫離實際的結論。認為陛下一定會如何如何行事。事實上,無論打壓,還是扶植。皆要“因時而變,隨事而制”。
劉備的境遇,四大府丞,早已分析的鞭辟入裡,透徹無比。陛下將如何對待劉備,且看天下時局,將如何轉變。
劉備深知,黃巾必滅。那時,首患是外戚,還是宗室。陛下將會做出自己的決斷。
恰逢用人之際,萬一黃巾亂軍勢大失控,陛下還需劉備出兵平亂。所以,在眼前這個階段,無論劉備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陛下皆不會歸罪。所有那些敢於上疏劾奏薊王之人,陛下皆會當庭杖斃。以示零容忍。
然而。上疏內容,早已字字句句,盡入陛下心腹。
俗話說,秋後算賬。
那便秋後再說。
對於薊國而言。雖無法大肆募兵。卻也不可坐以待斃。劉備已令王傅黃忠,趁農閒,將各城正卒,分批調往樓桑演武場,嚴加訓練。並令駐守各城將校,代為訓練正卒。史稱:“正卒守備”。
正臘假期,除去祭祖狩獵。六國國主及五十五國使節,亦要宴請。長安城甕城內,有周泰領兵駐守,安全自當無虞。皆知宮城內居住的乃是薊王未來的側妃,各個小心謹慎。周泰更是嚴令麾下,不得擅入內城。違令者,斬。
新的城池擴建計劃,也已確認。擴建後的長安城,內中外三城,橫豎五里。可納民十萬餘。
薊國城池有兩種。橫豎三里的城邑,和橫豎五里的城池。關邑亦是城邑。橫豎三里,可納民五千戶。橫豎五里,可納民一萬五千戶。城邑地域徑五十里,城池地域徑百里。若二城間距不足百里,則折中取之。若一城先築,一城後築,當以先築城之徑長為二城邊界。比如容城先築,三臺城後築。二城雖相距四十五里,卻以容城南三十五里之白龍亭為界。
說起三臺城,城中已遷入泰山居民五千餘戶。再加“租住”城內的六國百姓,戶數已然破萬。只需今春雪化路開,通渠圩田一萬頃。城長鬍輔,自當晉升為城令。又一位少年長吏。
亂世之中,人皆城居的好處,毋庸置疑。堅壁清野,作壁上觀。城外水網縱橫,乃人造天塹。尤其是春秋水滿時節,想要攻下薊國一城一池,以流寇的裝備等級,根本就是妄想。
十面圍城?
城內戶戶倉樓存糧可供數年所食。不等城內缺糧,城外流寇早糧盡潰散。再說,薊國兵精將猛,想要戰勝圍城,何其艱難。
如賈詡、李儒等諸位謀主所言,薊國自保綽綽有餘。
劉備若真能狠下心來,作壁上觀。待漢軍與黃巾軍兩敗俱傷,關東諸侯並起,再一戰勝之。天下唾手可得。
只是,讓薊王坐視生靈塗炭,萬民飢流,絕不可能。內亂若不早日蕩平,久之必生外患。
千萬國民乃帝國之血脈。內憂外患,血流不止,國祚何以為繼。
只等雪化,劉備便要上表伐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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