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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人艱不拆

作者:薰香如風
“好酒。”一杯飲盡,那人不由讚道。

“此乃十年陳松泉釀。算不得什麼好酒。”楊奉為那人斟滿:“此間美酒,當屬翠玉瓊漿。乃是入貢之物。”

“愚兄確有聽聞。卻未嘗得見。”

“小弟做東,請大哥暢飲。”楊奉喚來酒家保,耳語數句。須臾,琉璃瓶盛裝的翠玉瓊漿,便被好婦奉上。

見胡女甚有姿色,那人不由笑嘆:“賢弟果然今非昔比。”

“自家兄弟,豈是外人。”楊奉面露得色:“主公待我等如爪牙心腹,自當以死相報。”

“賢弟,言之有理。”那人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只顧斟酒的楊奉卻未能得見。

酒過三巡。楊奉這才想起:“且不知大哥此來洛陽,所為何事?但凡有用到小弟之處,儘管開口。”

“無事。不瞞賢弟,先前愚兄販鹽為生。得罪了河東當地豪強。幾場廝鬥,各有損傷。那人卻狗仗人勢,買通官府。幾場官司吃下來,愚兄家財散盡,只得遠避他鄉。領眾兄弟來洛陽乞食。”

“河東鹽商仗勢欺人,弟亦有所聞。大哥如今暫居何處?”

“眾兄弟皆在東郭粟市棲身。”

楊奉一聽便急了:“大哥乃世之豪傑。豈能去做苦力。且隨我回府,主公自當重用。”

“賢弟且慢。我等兄弟自在散漫慣了。且又有官司在身,豈能連累賢弟與大將軍。”

見楊奉仍要強勸,那人便又開口:“不瞞賢弟。為兄此來,卻有一事相求。”

“大哥但說無妨。”

“聽聞大將軍每月有萬石明輪船,往來洛陽水道。運送名產到小市售賣。可否將裝卸轉運之差事,交給我等兄弟打理。”

“還不是做苦力?”楊奉斷然搖頭:“不可不可。”

“賢弟且聽我一言。”那人又道:“先讓我等隱姓埋名,落腳就食。待官司一了,再無後患。那時,再勞煩賢弟,在大將軍面前代為引薦。”

“如此……也罷。”楊奉這便抱拳:“此事何須驚動主公。只需稟過右丞便可。想來不難。”

“哦?”那人大喜過望:“如此,愚兄代一眾兄弟,謝過賢弟活命之恩。”

“大哥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既如此,愚兄暫且別過。若事成,勞煩賢弟遣人來粟市通報一聲。只說是河東郭大即可。”

“弟記下了。”

那人正要伸手取錢,卻被楊奉阻止。

“兄且自去。”

“告辭。”

“慢走。”

目送那人離開。楊奉不由暗自嘆息。少年時,飛鷹走犬,呼嘯山林,肝膽相照,兩肋插刀的生死兄弟。如今寄人籬下,顛沛流離。

唉,這世道。

想想自己,一年前不過也是朝不保夕的兔園遊俠。若非遇到主公,下場或也如郭大哥這般落魄。

食俸六百石軍曲候。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思前想後,楊奉對眼前境遇越發珍惜。

將酒菜打包。便返回大將軍府。

後院讓給了主公的外域女衛。楊奉等人便搬去了前院東樓。東樓與西樓之間,以庭院相隔。四周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期間點綴園林花圃,互以長廊相通。

曲徑通幽,寄情於景。別有生趣。

返回二樓精舍。楊奉以清水敷面,散盡酒氣。又換了身常服,這便趕去西樓,與右丞相見。

在劉備西通絲路的日子裡。賈詡少不得楊奉等人的守護。關係自當莫逆。

聽完楊奉所求,賈詡這便笑道:“有何不可?”

“多謝右丞。”楊奉大喜。忙不迭起身行禮,便要去尋郭大。

又聽右丞隨口問道:“此是何人?”

“乃我少年好友,以俠氣著稱河東。因販私鹽得罪豪強,吃了官司。這便遠避洛陽,落腳粟市,賣力為生。”楊奉隨口答來。

“既是豪俠,豈能做苦力。何不引入府中。”賈詡言道。

“我亦有此意。奈何郭大哥身背官司,不願連累主公。只說待官司了結,自會來相投。”楊奉解釋道。

“果然是豪傑。”賈詡欣然點頭。讓楊奉自去。

大將軍,後院。

女王正率女衛習練戰技。

為戰而生的亞馬遜,確實極具週期性。

一旦過了發期,便再不會去想。一門心思的訓練殺敵。挺好。

吃完所有二十八副亞馬遜施藥,餘毒盡消。耳聰目明,筋骨強健。身體機能亦多有提升。

不愧是虎狼之藥。所謂是藥三分毒。反過來說,毒藥亦是補藥。

關鍵看一個度量。

安氏兩姐妹已能下床行走。府中良醫診過。確認無大礙。日後懷孕生子,皆不受影響。

母親和公孫氏已來信。安氏姐妹當聘為小夫人。斷不能以婢女待之。

劉備亦深以為然。

到了他現在這個品秩,以前身受的滴水之恩,便都可湧泉相報了。

此話對身邊的亞馬遜亦適用。

餘毒既已拔除。

剩下安氏二姐妹,再無需身受其痛。

當然。從長遠來看,也是免不了的。

唯一區別是。無需再用約藥。不堪承歡時,姐妹們亦能為其分擔。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洛陽東郭粟市。

眺望著聳立東牆外的巨大糧倉。楊奉下意識的掩住口鼻。

那股混合著新谷的清香,陳谷的黴氣,驢馬的尿騷糞臭,還有壯漢們身上的汗餿的惡臭,令人作嘔。

習慣了一身薰香華服,居於流芳里弄的楊奉,一不留神,吸進大口,嗆的險些背過氣去。

曾幾何時,自己不也和這些人一樣嗎。

輕吐一口濁氣,穩住心神。這便攔住一個車伕,和顏悅色的問道:“請問,郭大哥何在?”

“哦,郭大在裡間。”車伕樂呵呵的點頭。

“多謝。”楊奉稱謝。

“不敢不敢。”車伕受寵若驚,急忙避過。自去忙碌不停。

沿車伕所指,楊奉來到一棟有些年頭的商肆前。駐足仰望,這便朗聲問道:“郭大哥何在?”

“楊賢弟。”人未至,聲已到。闊口黑麵,一把鋼髯的郭大,邁步而出。雖委身陋室,卻仍難掩那一身英雄氣。

楊奉面露欽佩,抱拳行禮:“事成矣。”

“多謝賢弟仗義相助。”郭大肅容行禮。早上方見,午後已成。如此神速,楊奉自當是盡心了。

“寒舍蒙塵,無法立足。愚兄便不留賢弟了。改日自當謝罪,為兄做東,你我兄弟不醉不歸。”

“如此,小弟先回。若有所需,便到胡姬酒肆二樓雅座告知酒保,弟自來相會。”

“愚兄記下了。”目送楊奉遠去,郭大緩緩直起身軀。目光中透著一絲莫名的傷感。

江湖雖遠,該相見時,自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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