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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0 薊王有心

作者:薰香如風
桓帝宣陵,後院偏殿。

殿內居中置屏,隔斷內外。屏後竇太后,正襟危坐。正待臨鄉侯覲見。

有頃,劉備除鞋入殿,自跪屏外:“臣,劉備。叩見太后。”

“來人可是臨鄉侯?”

“正是劉備。”

“陛下贊君侯‘吾家麒麟’,可有此事?”

“陛下過譽。臣慚愧。”

“陛下金口玉音。豈能有假。臨鄉何如?”

“臨鄉界東西三百四十一里,南北二百九十五里。城、邑十座,港八座,倉十座,關一座,有水砦二座。戶八萬一百八十八,口一百二萬四千八百卌七,種晚稻十二萬一百六十頃……”

“三百里地,卻活百萬民。果是‘吾家麒麟’。聞臨鄉侯,少年喪父,孤母持家。相依為命,否終則泰,然否?”

“然也。”

“又聞,君侯娶妻公孫氏。少侍孤母,以長姐待之。猶大母數歲,然否?”

“然也。”

“少時家貧,如今富貴。且無劵書為憑,何娶長母之妻?”

“劉備聞‘娶妻當娶賢’。品節第一,餘下皆次。且我與夫人,自幼相識,鶼鰈情深。相約白頭到老,不忍棄之於半道。”

“好一句,白頭到老。朕居深宮,久不問朝事。今日既召君侯,又豈令吾家麒麟,空手而回。閒暇作紫艾綬,便予君侯。”

“臣,叩謝天恩。”又去而復返:“臨鄉雖小,卻有諸多名產。臣擇日奉獻,乞太后,善保聖體,萬壽無疆。”

“君侯有心(詳見:《雒陽·1.27 路中捍鬼》)。”

南宮雲臺,廣德殿。

除鞋入殿,劉備趨步躬身,自跪屏前:“臣,劉備,叩見太后。”

“君侯免禮。”一如既往,如沐春風:“君侯所獻,朕甚欣喜。故召君侯為謝。”

“臣,不敢。”

“皆出臨鄉名產乎?”

“然也。”

“聞陛下已許君侯,另開小市。”

“正是。”

“甚好。諸如,火玉華勝、金絲毛毯、狐嗉大氅、毳裘錦褥、雞鳴華枕,琉璃香露。若販洛陽,必將廣售。”

“謝太后。若能廣售,臣當四時進獻。”

又聊些家常。便有內官入殿,示意太后用藥。

劉備這便拜退。聞屏後太后輕咳,便又言道:“雲臺,巍峨高聳,風起雲湧。今乍暖還寒,太后當善保聖體。”

“君侯有心。”

“臣,告退。”劉備再拜,躬身出殿(詳見:《雒陽·1.36 再見太后》)。

長信宮,景福殿。

薊王劉備攜偏妃董氏,貴人馬氏,美人鄒氏、杜氏,入殿。

“人逢喜事精神爽”。簾後竇太皇,滿門無存,尤顯真情可貴。自諸母入宮,與竇太皇母女團聚。深居簡出,亦難得與劉備相見。

趁今日上壽,諸母亦入簾內,詢問劉備家中諸事。比起週六百九十八丈之長信宮,諸母更喜十里樓桑,七樓頂閣。惦念太妃、義太妃,王妃。

諸母先言:“若待閒暇,諸事畢。當與太皇北歸薊國安居。”

竇太皇,目光如水,隔簾以觀劉備,且看如何作答。

劉備答曰:“待少帝元服,當如諸母所願。”

諸母喜不自禁:“雖與太妃,常有書信。然‘傳聞不如親見’。不知狀貌幾何,又是何等奇觀。”

竇太皇寡言。陪母居於簾後,亦心嚮往之。

出殿前,竇太皇以親手縫製之香囊、紫綬回贈。禮輕情意重。劉備拜謝。

話說,薊王隨身所佩。美玉出昆岡,太皇授紫艾。普天之下,恩厚如斯,唯薊王一人。凡得薊王隨身玉佩相贈,皆平步青雲,無有例外。然竇太皇,多授紫艾,香囊卻是首賜。

比起紫艾綬,香囊更為貼身。太皇贈以香囊,足見兩家“肘腋之親(詳見:《諸夏·1.74 肘腋之親》)”。

數日後,程夫人再回。

“如何?”入密室,養父程璜先問。

“如阿父所言。”程夫人低聲答曰:“太后已非處子之身。”

程璜眉頭隨之舒展:“太后,果不欺我。”

“阿父……”程夫人思量再三,仍忍不住問道:“何人所為?”

程璜齜牙一笑:“為父便告之,女兒敢聽否?”

“阿父,所言是也。”程夫人輕輕頷首,轉而又問:“此事又何干我家,十年富貴。”

“皇長子乃何後所生。何後出身卑賤,陛下不喜。王美人出身清白,又得寵愛。故陛下似有廢長立幼之心。”程璜言道:“若竇太后扶保王美人子即位。則與永樂董太后、何後,鼎足之勢也。董太后與何後爭權,必難兩立。竇太后,便成勝負之所在……”

老父話說一半,程夫人仍懵懵懂懂。

竇太后,本可置身事外。為何要深陷立儲漩渦。再說,竇太后無權無勢,竇氏外戚已被殘殺殆盡,如今只剩孤家寡人,內外無援。若與何後結怨,一杯毒鴆,足可令竇太后駕鶴西去。

竇太后,何其不智也?

老父,為何偏要與無權無勢,無慾無求之竇太后結盟。

慮及此處,程夫人忽靈光一現:“莫非,阿父命我,刺探之人、事,便是,便是……強援!”

換言之,竇太皇委身之人,必是強援無疑。此等宮闈禁忌,事發必死。唯有勠力同心,助太后剷除異己。重掌大權,方能免死。然究竟何人,足令竇太皇,舍清白之身?

程璜輕輕頷首:“我兒,果然聰慧。”

轉而一想,又不對:“內宮之爭,人臣大忌。如何,如何……”程夫人越發覺得此事,不可思議。雲山霧罩,無從捉摸。然又牽扯一場,極大宮廷危機。說是血雨腥風,亦不為過。只怕稍有不慎,滿盤皆輸。

心念至此,程夫人不由得,眼露懼色。

“見吾兒露怯,老父足可瞑目。”程璜甚是欣慰:“吾兒貫為死士,常不避生死,亦不為懼。如此行事,恐難善終。今既知‘遇事三分怯’,老父身後,可盡託吾兒矣。”

“阿父,又當如何?”程夫人咬牙問道。

“稍安勿躁。”程璜笑著安撫:“待為父見過曹節再說。”

“阿父竟欲與曹節攜手?”程夫人又一愣。

“然也(詳見:《隴右·1.57 賞罰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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