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何出此言。”董太皇笑問。
見其避而不答,竇太皇亦不多問:“無他,一瞬之念耳。”
轉念一想。畢竟,董侯自幼便豢養於永樂宮中。董太皇視如己出,亦是舔犢情深。先前,更不惜以畢生積財,相授董重,保其周全。今,王允殉節,董侯恐為曹氏父子所挾。董太皇焉能不,牽心掛肚。欲百計千方,為董侯除禍。
奈何。天命所歸,人力莫及。薊王三興既定。若立麟子阿斗為帝,亦是水到渠成。利國利民之舉。功在社稷。
心念至此,竇太皇遂勸道:“長姐當知。麟子種出王上。”
“唉……”聞此言,董太皇一聲長嘆。畢竟,麟子乃薊王,骨肉親生。且世人皆知,麟子“先帝遺腹,薊王繼子”。雖是襁褓之身。卻可上承今漢,下續後漢;彌合兩漢宗室,親疏之別。
話說,街頭巷尾,閒談之間。薊人已分:『前漢』、『今漢』、『後漢』。前漢、今漢,毋需多說。後漢,便是薊王三興之大漢也。
自薊王以漢室血嗣,種田養士,起於微末。攻無道而伐不義,征戰四方,虎踞河北。天降異象,皆為三興之佐證。尤其一丈青海禾,竟生於潮汐時漲時落,鹽滷不毛之地。種後不聞不問,毋需田間勞作,便可得畝產四、五石之巨。將作寺,擇優育種。廣植環渤海,沿海灘塗。更遠種西域沙滷之地,及江表十港,海外荒洲海岸。
北地小兒歌,已遍傳大河上下。
大漢,農耕立國,毋庸置疑。一丈青海禾,聞所未聞。豈非天命乎?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天人感應之說,時人深信不疑。一河之隔。禎祥、妖孽,涇渭分明。
禎祥者,薊王是也。妖孽者,叔侄三人也。
茅尾海,金烏船宮。
水衡都尉周暉,亦乘座艦遊麟號,趕來覲見。
融氏令程秉,不愧鄭門十賢。自與門內師兄弟,一同出仕。政績常列同窗前茅。因融氏縣,茲事體大。故右相遷官南下。程德樞,亦不負眾望。
昨日,加光祿大夫。於薊王座前,指點江山。謀劃增築擴建,向化十萬大山。
如程秉所言。薊王以輔漢大將軍,都護四方。凡今漢吏治所不及,當悉歸幕府所轄。十萬大山,內外山民。無不翹首以盼。宜當築城安民,歸於治下。尤其十萬大山,所挾綿長海岸,不毛之地,皆可闢為海禾良田。先前,荒灘鹽漬,譬如雞肋。如今,皆可變害為利。只需穿渠圩田,種海禾以自給。何愁山險水阻,而民心不安。
薊王,深以為然。
待水衡都尉周暉,攜都尉五丞,龔臺、郭蓍,龔雒,鄧音、朱騭;九官令,張源、龔連、黃部、周蓋、黃晏、馬珪、潭承、劉鵠、黃祺;都水長周習,農倉長劉越,衡官長王遷,並水司空虞翻,一眾屬吏抵達。
薊王遂命融氏令程秉,當殿獻策。
稍後,又令群臣,暢所欲言。
便有水司空虞翻,起身進言:“稟主公。如洪江口,可築新港(茅嶺港)。另有瀼江口,亦可築港(防城港)。二港所挾,足可新立一縣。”
“如洪江”,一作“漁洪江”,既“茅嶺江”。“瀼江”,或是後世“防城江”。《方輿紀要》:“州東南百餘里有防城江。”《清一統志·廉州府》:“(防城江)在欽州西南一百五十里。源出十萬山,南流由漁洲港入海”。
先築港,再擴城。而後築路穿渠,析分內陸,深入山谷。如何拓荒,薊國官吏,早已輕車熟路。
“三縣可為一郡。”薊王笑問:“可分三縣乎?”
“可也。”虞翻,手指十萬大山北麓,答曰:“前漢舊縣臨塵,有侵離水。可另築一縣。”
《漢書·地理志》:“(臨塵縣)又有侵離水,行七百里。”《水經注·溫水》:“(臨塵縣)有斤南水、侵離水,並徑臨塵,東入領方縣,流注鬱水”。
依虞翻所言,十萬大山,南北麓,可各築一縣。再加融氏縣,環保北部灣,可新設一郡。
薊王欣然言道:“如此,另築離水(上思)、臨瀼(防城港)二縣。與融氏縣,併為‘南嵎郡’。”
“嵎”者,山勢彎曲險阻之地。又同“隅”。“海隅”,既“海曲”,乃指後世北部灣。一字連山水。將十萬大山,並北部灣,囊括其中。薊王取名,自有深意。
“主公明見。”群臣拜服。
薊王又道:“二縣之長,當授何人。”
水衡都尉周暉,起身奏曰:“臣,舉一人。”
“何人?”薊王笑問。
“廣陵劉穎。”周暉笑答。
廣陵劉穎。徐州亂時,閒居柴桑,平生精學,無意仕途。合肥侯,屢徵不就。後南下闢禍。過容渠船閘,入南醴港。
“臣,亦舉一人。”正是融氏令程秉。
“德樞,又舉何人。”薊王笑容不減。
“河南徵崇。”程秉答曰。
徵崇,字子和。司州河南人。本姓李,遭亂更姓,隱於會稽。躬耕以求其志。治《易》、《春秋左氏傳》,兼善內術。合肥侯,屢闢不應。恐延禍上身,遂乘舟南下,棲身南廉港。
二人皆不為合肥侯所用。且屢徵不就,不約而同,南下闢禍。心中所屬,不言自喻。當可為薊王用之。
“速召來一見。”薊王欣然言道。
“喏。”
少頃,二人登船覲見。
薊王問其學識,資以政事。二人皆對答如流,頗有建樹。遂授以三百石長。劉穎仕離水縣,徵崇守臨瀼縣。
二人領命下拜,口呼主公。
官服印綬,船宮便可製備。敕令亦當殿書畢。二縣之長,即刻走馬上任。
南嵎郡守一職,權且空置。待薊王上表甄都,再授不遲。雖是府事,然畢竟另立新縣。薊王上表,不失臣節。
且南嵎守,薊王亦有心儀之選。
融氏令程秉,既是鄭門十賢,又精於政事,善加教化。假以時日,當可為二千石守。故,薊王空置“南嵎守”,亦為程秉預留也。
鄭門十賢,皆有二千石才。
謂“時勢造英雄”。二漢之交。正當為明主,縱橫碑拓,開疆闢土。
豈能終老於,百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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