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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3章 1.262 公道不行

作者:薰香如風
董重將信將疑:“君侯何不明言。”

“《傳曰》:‘聞疑傳疑,聞信傳信,而堯舜之道存。’”伏完答曰:“大將軍以先帝時,權臣舊事,喻今之甄下。天子焉能不,‘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乎?”

“‘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董重脫口而出。無怪伏完使其,於天子當面,言及黃巾之亂。

“然也。”伏完深長一笑。

今漢之所以淪落至此。起因便是黃巾之亂。而黃巾之亂,乃因十常侍專權。董侯所學,皆出太傅楊彪。可想而知,對宦官專權,必深惡痛絕。

須知。曹氏父子,乃宦官之後。出身黃門子弟。伏完耳語相告,董重鸚鵡學舌。將先帝時,十常侍之亂,與今日甄都時局暗合。影射曹氏父子。天子焉能不見疑。

此乃離間計也。

世人皆知,曹嵩乃中常侍,封費亭侯,拜大長秋之曹騰養子。騰卒,嵩嗣。(曹嵩)後為司徒,告賓客曰:“今身為公,乃曹常侍力焉。”足見黃門出身,曹嵩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靈帝時,拜曹嵩為大鴻臚、大司農,掌管財政禮儀,位列九卿。位高權重,因權導利,積財無數。

且自幼耳濡目染。宦官行事,爛熟於胸。待位列上公,與王太師分庭抗禮。於是“交通貨賂,威形諠赫”,貪殘放濫,過猶不及。

卻忘了。宦官之所欲專權,乃因十常侍相為表裡,合力將天子玩弄於股掌之上。如今,二黨相爭,無人能掌控禁中。天子雖年幼,然身側不乏名臣宿老,諄諄善誘。更有如車騎大將軍董重,獻媚於座前。曹太保,明目張膽,毫不遮攔。天子早晚必知也。

甄都宮,承光殿。

太傅楊彪,為天子講經畢。

天子忽問:“太傅可知,呂鎮東,因何起兵。”

“老臣實不知也。”楊彪如實作答。曹呂二人,各為其主。兗徐不和,乃因上公相爭。呂布起兵,雖名為報陳王遇刺之仇。然究竟為何,尚無有定論。天子相問,楊彪豈能以道聽途說而搪塞之。

“道中何所言?”天子追問,甄下風聞。

“老臣,亦不知也。”楊彪答曰。

“太傅,非不知也。”天子慨嘆:“‘私門成黨,而公道不行’。”

“陛下慎言。”楊彪肅容下拜。

天子所言,乃出《淮南子·汜論訓》:“將相攝威擅勢,私門成黨,而公道不行。”

謂隔牆有耳。董侯尚未親政。譬如質帝,“少而聰慧”,“知(梁)冀驕橫,嘗朝群臣,目冀曰:‘此跋扈將軍也。’”

時,質帝年僅八歲。大將軍梁冀遂惡之。乃使人以毒餅弒之。

禍從口出。

董侯這便心領神會。閉口不提,朝政之事。

君臣一時,對坐無言。

待自鳴鐘響,時辰已至。太傅這便起身告退。臨行前,私語相告:“‘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鳥何也?’”

董侯對答如流:“‘此鳥不蜚則已,一蜚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不蜚不鳴,三年可乎?”楊彪情真意切,舔犢之心。董侯年方十一,羽翼未豐。三年後當可元服親政。

“三年可矣。”董侯不由淚目。

今漢積重難返。又豈是總角少年,雙肩可擔。

臨鄉,薊王都。環城港內,帆檣如林。

薊王出征前,臨鄉又興大建。擴為橫九豎十,九十街衢。

月起十萬樓臺。薊王出征滿載,重樓高閣,可想而知。四面環渠,千帆競渡。順下日渠,過東西水砦,便是北港,“薊王家港”。薊人貴北。北城所居,非富即貴。北港氣度規模,尤勝南港。唯王家船舶,方能泊入。

薊國渠,千里流金。臨鄉城,因水而興。國都城港相加,足有百萬之眾。時至今日,已穩坐大漢第一雄城。長安、洛陽、南陽,皆無從比擬。

北都氣度,一時無兩。

循例。王都所居,皆出爵民。便是南港,亦無例外。凡沿途所見。士農工商,國之石民。皆有爵位傍身。論家國利益捆綁。臨鄉城首屈一指。

薊王遠征,太后監國。王后攜甘後,專治後宮。凡朝會,王太后攜王后垂簾。朝會未始,春賜先發。

春臘二賜,各有側重。皆為半年俸祿。薊王明以照奸,高薪養廉。吏治清明,冠絕時代。

內政外交,各有權重。內外首屈,自是東境郡縣。外交當先,正是海外屬地。

安昌、昌黎、朝都、朝黎,四郡,為安北、遼海二郡相夾。二郡乃諸東郡之首尾。先前亦是薊國屯民重區。扶餘四加,高句麗二十萬民,已先後向化,皆為薊人。另有東蓋馬縣“南沃沮屬國”、臨濊縣“北沃沮屬國”,及滄海郡“扶餘屬國”之功勳國民。自蒼海、玄菟、臨屯三郡,沿半島珠鏈,及碣石道,水陸並進,不斷內遷。薊王又徙四氏雲霞,各十萬眾。更加四百萬客庸入籍,東境因而大興。

年初,甄都上計。薊國足有二千萬眾,二百六十餘萬戶。人歲六十三錢獻費,足納十二億六千萬。轟動朝野。

尊王攘夷,此消彼長。董侯焉不急迫。

譬如,華夷之辯。自薊國風行大儒學。並《荀子》入《五書》。荀卿儒術,遂成顯學。天下儒生,聞風而動。自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學中興,薊國為始。於是。不言荀子,無可立足河北。不究大儒學,不可匡扶天下也。

學術,乃治世安民之道。亦是總漢家話語之權。春秋時,諸夏方國,視楚為蠻夷。秦漢以來,視遠服徼外為不毛之地。今大儒學興於河北,大河之南,皆成蠻夷矣!

薊王鞘劍銘文:華樓夏桑。

少時薊王曾言:願天下皆為樓桑。

如今再看。天下樓桑,便是問鼎華夏也。誠然,彼時薊王並無代漢之念。時至今日,薊王亦無篡漢之心。然天命所歸,又豈在人為。

薊國上下,坐觀其變,以待天時。

內憂外患,國祚不繼。反觀漢家天子,豈能坐以待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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