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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濯纓濯足

作者:薰香如風
仲春二月,雪化路開。

侍御史聯名上疏。言,南北二宮已修繕畢。朝堂當擇日遷回。不可久懸在外。

少帝欣然應允。比起寄人籬下,少帝更喜坐擁大漢深宮。

本日防夜防,生怕侍御史聯名劾奏“擅入簾後,有違祖制”的董太皇,頓時暗鬆口氣。無不應允。竇太皇亦無異議。

於是則吉日,二宮太皇並少帝,儀仗下山,重回禁中。

瑤光殿人去樓空,重歸薊王所用。

三足踆烏,船宮寢殿。

慧妃並雲霞殿諸妃,海棠春睡,悠悠轉醒。

船宮侍醫,聞聲入內。為諸妃細細善後。話說,夫君呵護備至,從未恣意。且得烏角先生真傳,又糅合天師道三大派系房中術之精髓。諸妃未來時,與觀天閣女仙,相切相磋,相互琢磨。乃至大成。所謂天道酬勤,周人誠不欺孤。

待沐浴更衣,梳洗裝扮,步入餐廳。薊王已用膳畢,自赴書閣,處理一日政務。

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連帶枕邊人,亦一迎一合,張弛有度。

薊國稱大漢一藩。

千萬人口,開春再分。近百五十萬戶。戶中人口,持續下降。今戶均已不足七口。近四百城港,城均尚不足四千戶。足有富餘。然薊國海納百川,包羅萬種。論開拓精神,無出其右。航海之興盛,“舳艫相接,帆檣如林”,足見一斑。入海市籍,往來江表十港。眼界大開,獲利不菲。何樂而不為。

二十七縣,四百城港。雄踞河北,橫亙幽冀。

太行濯纓,渤海濯足。通渠圩田,鑄山煮海。民富國強,蒸蒸日上。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既已穩操勝券,薊王何須心急。弱冠之年,闢得如此家業。遠超常人矣。

女仙多無孕。唯盧暒例外。有少容,好生養。深得薊王寵溺。婦人再嫁,尋常漢風。兩漢四百年,無有例外。張魯等假子,對薊王亦敬愛有加。義親皆是親。繼子亦如子。張魯並張玉蘭,蟄伏米倉山。收納信眾,屯田自養。實力已不可小覷。時有據漢中,恭迎王師之心。

太妃早有言在先。三百子嗣,無論男女,皆食一邑。張魯竊以為,既為薊王繼子,當如此列。若能據守漢中,封侯指日可待。與關中互為腹背。震懾宵小,壯大聲威。二全齊美。待他日薊王三興大漢,論功行賞,裂土封王。亦不在話下。

金水湯池,後院精舍。

“孟德在否?”袁紹、袁術不請自來。

“本初何不先說。未及相迎,(曹)操之過也。”曹輕車兼領兗州牧,自為郎官時,便長居與此。金水潭,湖光粼粼,水清如蘭。微風徐來,心曠神怡。出湯館即入鬧市。民生鮮活,鬧中取靜。“小隱於野,大隱於市”。唯身居高位,方可品味。

“你我之交,何必見外。”袁紹亦非空手而來。

賓主落座,館婢奉上香茗小食,三人堂上敘話。

“聞孟德豪擲二十億錢,販購薊式樓船。”袁紹笑問。

“何來二十億財。”曹操笑道:“不過酒醉戲言耳。”

“如此便好。”袁紹言道:“兗州多名門。先時黃巾逆亂,州郡不能敵,唯結牆自守。後天災人禍,萬民飢流。遂成赤野千里。無主之地,名門復墾。亦大利於社稷。”

曹操齜牙一笑:“本初之言,深得吾心。”

袁紹喜道:“難得你我同心。當攜手並進,共保關東之地。”

曹操眼中精光乍現,試問道:“不知如何共保。”

袁紹顧左右而悄聲言道:“孟德可知‘衣帶詔’乎?”

“未知也。”曹操心中一凜。

“此詔乃出竇太皇……”袁紹遂將前後諸情,娓娓道來。

一席話,聽得曹操心驚肉跳。恍惚又回到當年,許攸登門,告知王芬廢立密謀。

“竇太皇父,乃前大將軍竇武。竇武並稱‘三君’,時為黨人之首。名聲之隆重,遠超今黨魁張儉。然,以竇武之能,尚不足成事。單憑張儉,勢單力孤,又豈能如願。”曹操之言,與《據王芬辭》如出一轍。

“此一時,彼一時也。”曹操之言,不出袁紹所料:“今黃門勢弱,何董二戚,外強中乾。何苗、董重,色厲內荏。實不足為慮。待薊王就國,必起黨爭。太史公言:‘蝮螫手則斬手,螫足則斬足。何者?為害於身也。’與其坐視二戚相爭,禍亂朝堂。不如先行剷除。為保社稷,行壯士解腕也。”

“三宮鼎立,乃薊王之意。薊王與我等,相交莫逆。若知我等擅起刀兵,宰割朝堂。恐遷怒你我。”曹操言道:“先帝賜加黃鉞。攻無道而伐不義。薊王一怒,血流漂櫓。兵臨城下,如之奈何?”

“薊王乃大漢中流砥柱,恪守臣節,從未僭越。無詔豈能兵圍京畿,累及三宮並陛下安危。”袁紹有恃無恐。

身側袁術亦道:“衣帶詔,乃出竇太皇。竇太皇垂簾監國,一言九鼎,莫過如此。”

言下之意,眾人奉太皇詔,起兵清君側。合情合理,無懈可擊。師出有名,何罪之有。

曹操搖頭苦笑:“知玄德者,本初也。”

袁紹自鳴得意,又急忙收攏:“為君分憂,為朝效力。我輩責無旁貸,捨我其誰。”

多說無益,曹操正色道:“操,自當奉陪。”

“得孟德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袁紹大喜。

待出金水湯館。袁術忽道:“偷兒(注①)閃爍其詞,不可全信。”

“無妨。”袁紹笑道:“兵法雲:‘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孟德見大勢所趨,又豈能逆勢而為。”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袁術一語中的。又話鋒一轉:“洛陽八關,皆握於玄德之手。我等無一兵一卒,當如何行事。”

“殺何董二人,如屠雞犬。只需會賓客大宴,擲杯為號。亂刀剁為肉泥。何須一兵一卒。”袁紹早有定計。

袁術幡然醒悟:“平樂會!”

袁紹森然一笑:“你道黨魁大宴四方,不惜舍重名,折交勳貴,所為何來?”

“嘶——”袁術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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