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賓館本就裝修華美。為迎接羅馬皇后一行,劉備又命人善加修飾。甚至不惜工本,用大量上品綢緞,佈置室內空間。白琉璃落地窗輔以綢緞窗簾,金絲毛毯鋪裝地面,便是牆壁亦用綾羅張滿。琉璃花瓶、掛件、擺件、溢彩流光,隨處可見。
豈止是奢靡無度,分明如置身天國一般。饒是羅馬皇后魯琪拉,亦如墜雲端,如夢似幻。
魯琪拉等人,先居綠洲,又遷大震關。對薊王一切,可謂瞭若指掌。十里函園,更多耳聞。更心知,擁有十里王陵的綠洲主人,權勢之盛,足見一斑。對時刻身背復辟執念,如野火燎原的羅馬皇后而言。再沒有比權勢,更令其怦然心動,朝思暮想,求之而不可得。
身體層面的歡愉,遠不足撫慰心靈的空虛和饑饉。唯有權利,能恰到好處的填平欲壑。熄滅灼燒靈魂的烈火。
魯琪拉如此,何太后亦如此。
故而。當劉備與盛裝出席的魯琪拉,四目相對的瞬間,彷彿看到了何後的另一版。對權與利的執念。不分種族,不分國別,皆是人性使然。
“下臣,拜見皇后。”劉備先行禮。大秦與大漢既是從兄弟之邦,作為大漢一藩王,劉備自當先禮。
“見過薊王。”已將漢宮儀習練純熟的魯琪拉,回之以漢禮。
舉手投足,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饒是劉備,亦不禁心生讚歎。禮儀之邦,先禮後儀。待之以禮,行之亦儀。禮,乃是禮節禮數。儀,便是儀制儀軌。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如此次,大秦皇后東來,大漢自當禮遇。然如何行事,方不算失禮,便需妥善定立儀制。遂由賈詡進言,定下《會盟之禮》。並引經據典,論出從兄弟之邦。此,亦合天人感應,配五德始終。可謂無懈可擊。
“多謝薊王危難關頭,施以援手。”魯琪拉謀刺失敗,被禁孤島。若非薊王搭救,早已性命不保。如何能遠涉萬里,抵達中夏。
“舉手之勞,不敢言謝。”劉備謙不居功。話說,劉備不過是傳語安息國主。後續一切,皆由安息王子代勞。當然,能請動安息王子出面,足見綠洲主人之權重。
“王上請。”
“皇后請。”
客隨主便,各自落座。
聞名已久,初次見面。薊王劍眉朗目,丰神如玉。魯琪拉亦不由暗自驚訝。
大震關上下早有風傳。年輕的綠洲主人,曾憑一己之力,七日禮讚百餘亞馬遜。年紀輕輕已有三百子嗣。亞馬遜的鎖體技,何其強大。堪稱牢不可破。廣為流傳,無數血淋淋的例項亦證明,絕非人力能及。本以為,不過是誇誇其詞,以訛傳訛。今日見面,方知人中麒麟,名符其實。
內斂卻無法遮掩,溫暖而又不刺眼。
正如羅馬人對絲綢的迷戀。
亦如羅馬人無法想象,安息人的旗幟上會盪漾光芒。
一言蔽之。如薊王這般人物,魯琪拉從未得見。權勢與身位的融合,竟和光同塵,如此完美。
話說。除去半途而廢的甘英。四百年來,也從未有漢使,真正踏上羅馬的土地。換言之,史家所記載的關於羅馬的一切,多是道聽途說。來源無非絲路胡商,大漢邊民,佛門高僧,諸如此類。史家並非耳濡目染,親身體驗。
然薊王畢竟見多識廣。短暫的驚豔,很快便談笑自若,舉止如常。
羅馬先賢柏拉圖所言:“良好的開端,等於成功的一半。”正如這次見面。魯琪拉需借外力復辟。薊王若遠征羅馬,便不可無視魯琪拉的存在。於是乎,再沒有比一拍即合,更適宜之舉。
終歸結親如結盟。婚姻是最高階的互相擔保(人質)。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對擁有羅馬皇后頭銜,並具有廣泛影響力的魯琪拉而言。眼前所見,關於薊王的一切,對維繫聯盟(婚姻)的長久穩定,皆有不同程度的加分。
如何能恰到好處的,讓一切水到渠成。是接下來,魯琪拉需慎重慮及的關鍵。
內外訴求一統,表裡利益如一。家國大事無需談。閒話逸聞趣事,古今奇譚。不過是欲拒還迎的表演。魯琪拉自幼便精於此道。雖多年不用,拾起不難。
反觀薊王劉備。之所以能對魯琪拉的一切,保持克制和從容。只因薊王在何太后身上,獲得了足夠的經驗。如何恰當好處的保持距離,薊王已頗有心得。
正如黑夜女王英妮娜所言。薊王對魯琪拉個人,並無特殊觀感。薊王宮中佳麗,傾國傾城者,不勝列舉。何必放濫。
商定諸多會盟事宜,劉備這便告辭離開。
不等王駕回船宮。關於此次會面的一切,早入有心人之耳。
二宮太皇,並西宮太后,各有耳目,將會談內同,一字不漏,傳出國賓館。
西園長樂宮,長秋殿。
何後一聲冷笑:“堂堂大秦帝后,竟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衣不蔽體,賣弄風情,有失國體。”
何苗小心答道:“薊王少年多金,英姿勃發。秦後盛年韶華,絕美姿容。況,別居異鄉,孤苦無依。相見恨晚,亦是人之常情。”
“好一個相見恨晚。”聞此語,何後不由得妒火中燒:“我家麒麟,豈能拱手讓與他人。”
“太后意欲何為?”何苗驚問。
“無它。會盟禮前,替朕約秦後,入園相見。”何後言道:“其人如何,當親眼一見。”
“喏。”何苗心中,有苦自知。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更何況臥榻之畔。何後與薊王諸多前事,如何能瞞過自家兄弟。然,何苗竊以為。太后此生,註定與薊王無名無分。何苦來哉。
“二兄無事可先回。”聞宮妃簾下耳語,何後遂言道。
“喏。”何苗如臨大赦。拜退出殿,正與上元夫人相遇。
自西王母降為彌月之喜。上元夫人奉命,常駐千秋觀。往來西園,日益頻繁。雖不知太后意欲何為。然,何苗隱約覺察,當與薊王相關。
再得一麟子?
何苗輕輕搖頭,只顧登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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