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盡,長堤遍紫花。河堤兩岸,入冬前被牧人盡數割去的苜蓿,又已鬱鬱蔥蔥,紫花叢生。紫花苜蓿,根系發達。紮根河堤,培土固堤,卓見成效。
往來舫舟,皆改潛輪。航速倍增,平穩依舊。隨北上客船橫跨渤海,於泉州港換乘內河客船,入巨馬水路,逆進樓桑。諸葛玄一路行來,兩岸碧水紫堤,美不勝收。居高眺望,阡陌縱橫,支渠四通。嵌入其中的禾田,宛如冷玉,捧滿翠色。北地凜冬酷暑,四季分明。尤其田中水淺,隆冬時節,皆凍成厚冰。開春後,冰雪消融,滋養凍土。堅冰潛移默化,融成碧水,正如眼前這般。
故與荊南迥異。薊國絕有水瘟、蟲瘕等,水生寄生蟲病。再加水暖水洗水淋,雨汙分流等良好的衛生習慣養成,杜絕病從口入。還有,便是海鹽大量產出。及時鹽漬、醃製,防腐殺菌,亦大有裨益。
造紙工坊,已全面使用染池沉澱、砂石過濾等先進技藝。大大降低了對水體的汙染。
佐伯領坊中良匠,亦對造紙原料不斷升級。改進造紙工藝。多管齊下,產量大增。薊國已全面摒棄竹簡木牘,進入紙質時代。可想而知。在薊國,號“學富五車”,是何其殊為不易,又是何等真才實學。
畫舫泊入白湖水砦。問清國醫館之所在。諸葛玄心憂兄長病情,無心遊覽,徑直前往。
國醫館,乃由樓桑醫館擴建。內設義舍、病院、醫校、診所、畜監、藥房、義倉、精舍等,諸多建築,鱗次櫛比,蔚為壯觀。各巍峨樓宇,獨門獨院,又四門通達。問清病院之所在,諸葛玄這便趕去與兄長相會。
“院”內有前後二樓。樓高五重,內建病舍、診室、藥房、手術間、停屍房等,諸多功能區間。可乘天梯直升,亦可沿坡道車馬繞行。方便探視陪護及轉運重症病患。
少時為造醫館,劉備立陰沉木於泥澤,架十字梁橋建樓。遂成樓桑八景之青池漾月。後沿清溪,不斷向兩側外擴。今已將陸城侯祠,三面合圍,足見規模之大。隨大溪地擴建,醫館周圍民宅悉數拆去,民眾皆遷往溪地新區安居。亦為醫館騰出足量空地。
漾月青池前,最先督造的重樓,今已全改為診樓。華大夫隔三差五,坐診於此。領麾下三大弟子,善本草之廣陵吳普,善針灸之彭城樊阿,精工於藥學、後有“藥王”之稱的李璫之。及幼與薊王為伴,長大後常入義舍幫忙,後嫁洗馬蘇雙,幸被華大夫收入門牆,專攻婦科的族妹劉蔓,另有專攻外科之良醫吉本等,國醫館新一代名醫,漸成氣候,悉心為國人診病。
薊國名醫,多食薪俸。吳普、樊阿、李璫之為“薊太醫丞”,兼領王宮舍人,秩雙千石俸。劉蔓、吉本等,皆為“薊太醫”,兼領王宮行人,秩雙六百石俸。及醫佐、輔醫,另有入學國醫校生,稱“醫生”。除官職外,還有與匠人類似的職業等級,與二十等爵匹配。醫學院生,或學而優則仕,或就職於各城醫館、診所。即便不領官職,亦可憑醫術,獲民爵,為爵民。
“百工居肆,百醫居堂。”
許多良醫,學成歸鄉。在自家前堂,開辦醫館診所。為民治病除疾。坐堂行醫,遂成慣例。醫館與商肆不同。治病救人與貨販東西,亦不可同日而語。右相耿雍,朝上求問:醫者當如何收稅。
劉備答曰:醫者免稅。推拿針灸、包紮正骨、藥石手術、出具藥方等,所收診金,皆無需交稅。只需售賣草藥、器械之商家,照章納稅即可。
醫學生,凡學醫有成,得入“醫籍”。即與太學生出仕,得獲“官籍”類似。得授一等公士爵。歲俸五十石,授田一頃半,授地一宅半。
民間醫生進爵,亦如薊國工匠晉升之路類似,分十級。與民爵相匹配:醫(校)生、行(遊)醫、(坐)堂醫、良醫、名醫、大醫、醫師、大醫師、醫宗、大醫宗。十級大醫宗,為民爵九等“五大夫”。
大醫,授民爵五等之大夫。歲俸二百五十石,田五頃,地五宅。始尊“大夫”。
言歸正傳。
諸葛玄乘天梯,直升四樓重症病舍。沿廊道一路行來,終見“琅琊諸葛”病號。推門視之,見大兄正背倚病榻,捧書靜讀。眉宇間神態輕鬆,毫無病容。
“兄長。”諸葛玄頓覺安心,大喜而入:“已無恙否?”
“藥入病走,幸得華大夫妙手回春。”諸葛珪笑道:“速座。”
步入坐榻,諸葛玄又問:“瑾兒何在?”
“見過叔父。”諸葛瑾聞聲,自盥洗室走出。
病舍內建盥洗,外設平座。還有陪護居室,功能齊備。
“瑾兒‘替父簽押’,今已廣為人知。我琅琊諸葛氏,一門興盛,指日可待。”諸葛玄笑道。
“叔父謬讚。”諸葛瑾神態自若,並不半分沾沾自喜。
“家中可穩妥。”諸葛珪心牽故園。
“兄長且安心休養。家中一切安好。”諸葛玄寬慰道:“即來則安。不瞞兄長,弟此來,除去侍奉左右,當往四方館一行,已求出仕薊國。”
“何人引薦?”諸葛珪忙問。
“乃海市令所薦。”諸葛玄答曰。
“原來如此。”諸葛珪輕輕頷首:“前日,蘇洗馬來訪。亦親寫薦書,舉我入四方館。”
“如此,待兄長病癒,同往四方館一行。”諸葛玄言道。
“蘇洗馬又舉瑾兒入太學壇。拜在鄭公門下。”諸葛珪笑道:“本來薊國救命,豈料因禍得福。”
“無論四方館還是太學壇,皆非比尋常。若無真才實學,又豈能如願。雖得入山門,然後事究竟如何,終需看自身。俗語謂‘真金不怕火煉’。海市令、蘇洗馬,皆舉入四方館,而非薊王當面。足見吏治,井然有序,涇渭分明。”諸葛玄言道:“有法可據,有章可循。春秋大義,王不亂法。正是我輩‘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日思夜想)’也。”
“言之有理。”諸葛珪欣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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