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監獄之中,光線並不明亮。
然而,當那個傻子在門口露出微笑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囚徒都看見了他咧起的嘴巴和瘋狂的眼神。
嘈雜的監獄在下一個瞬間忽然變得無比安靜。
就在押解這個傻子的諾克薩斯士兵意識到了不對勁的時候,剛剛那一瞬間忽然安靜下來的囚徒們,忽然如瘋了一般,開始發出了更大聲音的嘶吼。
和之前賭咒發誓的效忠不同,再次扯著嗓子喊起來的囚徒們,一個個都極度亢奮,他們面色緋紅、雙眼凸出,言語之間再也沒有了邏輯性,甚至還有人開始以頭搶地。
察覺到了事情不對的、拖著這個傻子的兩個諾克薩斯士兵迅速伸出手、抓向了自己腰間的武器。
然而,原本被他們死死拽著的傻子卻以不符合人常理的方式,扭曲了自己的關節,手腕一翻就掏出了一柄小刀。
這柄小刀並不鋒利,但就是這麼一柄鈍刀,卻輕而易舉地繞過了鎧甲的保護,刺穿了這兩個諾克薩斯士兵的脖子——這兩個精銳士兵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悶哼,就軟軟地一頭栽倒。
收回了小刀,這個傻子滿意地哼起了不成調的曲子,她扭了扭脖子,彷彿一個謝幕的演員一樣高高舉起了雙手,站在監獄的門口轉回身來。
“來跳舞吧!”他的雙手在頭頂鼓掌,清脆的掌聲彷彿穿透了時空,“跳起來,都跳起來,不要停下!”
所有囚犯,無論什麼身份,什麼罪名,來到監獄多久,在聽見了掌聲之後,都彷彿得到了命令一般,開始了一場病態的舞蹈。
雖然沒有人和這個傻子的掌聲節奏一致,但隨著他鼓掌的頻率越來越快,囚犯們的舞蹈也的確越來越瘋狂。
最開始,囚犯們的舞姿還只是如木偶般機械,一個個看起來生硬異常;但隨著拍巴掌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的舞姿也終於逐漸趨於癲狂。
在這高強度的、不似人的舞蹈中,囚犯們開始口角流涎,進而七竅流血——當外面的諾克薩斯士兵發現了問題,急匆匆通報了斯維因趕往現場的時候,這一棟囚室內,所有的囚犯都已經死在了這場極盡癲狂的舞會之中。
下一刻,拉默的惡魔之眼出現在了囚室的入口。
這個在其他囚犯眼裡只知道擺弄玩偶的傻子,也終於放下了自己的巴掌。
沒有了求饒和哀嚎,整棟囚室都靜悄悄的,只回蕩著一個乾巴巴的笑聲。
“哈、哈、哈!”
似乎是因為笑得實在太過開心,這個傻子的嘴角都裂開了,他抬起腦袋,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半空之中注視著自己的惡魔之眼。
“狗鼻子真靈呀!”他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語氣彷彿是在和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講一個最近聽來的笑話,“可惜,你又晚啦!”
說著,他舉起了自己的右手,向著拉默的惡魔之眼做了一個非常不禮貌的手勢——在一股引力將自己拽向了斯維因之前,他再次舉起了那柄髒兮兮、鏽斑斑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將其插入了自己的喉嚨之中。
……………………
當斯維因趕到現場的時候,這裡只有滿地可怕的屍體。
這些死者的臉上無一例外都帶有明顯病態的笑容,似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們都是瘋狂而迷惑的。
至於那個在最後時刻給予了拉默以侮辱的傢伙,在倒下的時候,依舊圓睜的眼睛裡則是寫滿了嘲弄。
隱隱約約地,斯維因感覺到了拉默的憤怒。
“他自殺了?”斯維因掃了一眼滿是屍體的囚室,皺起了眉頭,“一無所獲?”
“狡猾的混蛋,又放棄了一副軀體。”拉默的語氣裡有著不加掩飾的憤怒,“不過……也不算毫無收穫,只要他留下痕跡,那就不會逃脫我的追逐!”
“追逐?”斯維因難得有些意外,“惡魔也有目標麼?”
“當然有了。”拉默嘿然一笑,“惡魔總有自己的追求,我也不例外——就像是你為了諾克薩斯一樣。”
“這不一樣。”斯維因轉過頭去,不再看這滿地狼藉,“完全不一樣。”
“也許可以一樣也說不定呢?”惡魔之眼消散,黑色的烏鴉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肩頭,“做個交易怎麼樣?你幫我找到他——或者是他的蹤跡——我幫你對付那些你想要對付的人。”
“聽起來倒是不錯。”斯維因大步離開囚室,“不過,你這是不打算推薦你的惡魔之手了?”
“那種細枝末節的東西並不值得在意。”烏鴉拍打著翅膀,似乎心情已經好起來了,“你證明了你自己的潛力,凡人。”
“那麼,我需要知道他是誰,你為什麼追逐他。”斯維因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和你達成交易,這實在太危險了。”
“他也是一個惡魔。”似乎是篤定了斯維因這次必然會同意這場交易,拉默很慷慨地分享了這段隱秘,“我們一般叫他薩科,是譫妄之惡魔。”
“譫妄……”斯維因捕捉痕跡地動了動耳朵,仔細咀嚼著這個詞語,“真有意思,譫妄——錯亂的瘋狂?”
“沒錯。”
“那我能做什麼呢?”斯維因詢問道,“抓捕一個惡魔?這我可做不到。”
“沒人可以逮住薩科。”哼了一聲,“但是,只要讓我洞悉他的一切,那他就會成為我的一部分。”
洞悉了薩科的一切,就能吞噬薩科?
聽到這,斯維因的腦海之中下意識地閃過了很多念頭——難道說,這就是惡魔內部競爭的方式?
洞察即吞噬是隻對隱秘之惡魔生效,還是對所有惡魔都生效?
如果是前者,那是不是意味著塔姆吞噬其他惡魔的方式是真正的吞噬?
想到這,斯維因忽然想起了流傳在諾克薩斯的一些關於惡魔的傳說——似乎還有一個代表著恐懼的惡魔?
那這個恐懼之惡魔想要吞噬其他惡魔,豈不是隻要讓其他惡魔畏懼就夠了?
在這一瞬間,斯維因想到了很多。
然而,在表面上,他卻依舊不動聲色,甚至邁步離開的步伐都沒有絲毫變化。
“讓我想想。”斯維因語氣平靜,“等我去見過德萊厄斯的弟弟,我們再好好談談。”
回應斯維因的,是一陣烏鴉聒噪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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